词牌品鉴之《贺新郎》

世传纳兰性德工于小令,长调却多有疵病,而康熙十五年性德结识顾贞观后所作《金缕曲》却是其成名之作,词势纵横跌宕,词情率真磊落,此词一出,京师中竞相传抄,有洛阳纸贵之喻。现摘录如下:

金缕曲

赠梁汾

德也狂生耳。

偶然间、缁尘京国,乌衣门第。

有酒惟浇赵州土,谁会成生此意。不信道、遂成知己。

青眼高歌俱未老,向樽前、拭尽英雄泪。

君不见,月如水。

***君此夜须沉醉。

且由他、蛾眉谣诼,古今同忌。

身世悠悠何足问,冷笑置之而已。寻思起、从头翻悔。

一日心期千劫在,后身缘、恐结他生里。

然诺重,君须记。

《金缕曲》是词牌《贺新郎》的别名,除金缕曲外,贺新郎尚有多个别人,如“贺新凉”,“乳燕飞”,“貂裘换酒”,“金缕词”,“金缕歌”,“风敲竹”等等。

相传此曲为东坡首创,在《东坡乐府》中首次出现,其词声情沉郁苍凉,宜抒发激越情感,历来为词家所习用。

?《贺新郎》作为长调又用仄韵,其表达的情感必然沉郁苍凉,此词用于抒发爱国情怀则首当其冲。其代表作多如牛毛,两宋之间,如辛弃疾的《贺新郎·柳暗凌波路》,《贺新郎·把酒长亭说》,《贺新郎·甚矣吾衰矣》,其中“甚矣吾衰矣”中之句,“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以及“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吾狂耳”,皆已成千古名句,如今读来,仍热血沸腾,捏杯成粉。?可见,千古第一豪放词人并非东坡当数稼轩。

除了稼轩善填《贺新郎》,刘克庄的《北望神州路》以及张元干的《梦绕神州路》皆成千古绝唱。试摘录张元干的《贺新郎·送胡邦衡待制赴新州》以飨大家:

《贺新郎·送胡邦衡待制赴新州》

梦绕神州路。

怅秋风、连营画角,故宫离黍。

底事昆仑倾砥柱,九地黄流乱注。聚万落千村狐兔。

天意从来高难问,况人情老易悲难诉!

更南浦,送君去。

凉生岸柳催残暑。

耿斜河,疏星淡月,断云微度。

万里江山知何处?回首对床夜语。雁不到,书成谁与?

目尽青天怀今古,肯儿曹恩怨相尔汝!

举大白,听金缕。

《贺新郎》不仅可以用来抒发同志之情,抒发爱国之情,亦可以抒发男女之情。?用在男女之情的词中,当数润之这首《挥手从兹去》为代表。亦当摘录如下:

《贺新郎·挥手从兹去》

挥手从兹去。

更那堪凄然相向,苦情重诉。

眼角眉梢都似恨,热泪欲零还住。

知误会前番书语。过眼滔滔云***雾,算人间知己吾和汝。

人有病,天知否?

今朝霜重东门路,

照横塘半天残月,凄清如许。

汽笛一声肠已断,从此天涯孤旅。

凭割断愁丝恨缕。要似昆仑崩绝壁,又恰象台风扫寰宇。

重比翼,和云翥。

据说此次分别之后,毛杨两人就成永别。当毛在江西得知开慧已死之时,说了一句:“开慧之死,吾百身莫赎”。如果只是停留在这首词上看两人的感情,可谓是海枯石烂,然而,凡事不可深究,就此作罢。

对于《贺新郎》词牌是否有误,或者更严谨的说此词牌应该是《贺新凉》更为准确呢,依老夫拙见,《贺新凉》或许更为准确。?其理由有二:?首先,从字面理解,贺新郎的语意环境来说,偏于喜庆,乃贺洞房花烛之曲,然而,此曲觉郁悲凉,并无差点喜庆之色,而《贺新凉》则有一种情感渐变之气,凉者乃苍凉之谓也;其二,词多于青楼妓馆即兴之作,亦多于送别所填,故《贺新凉》更有一种离愁别绪之情。?此外,此词的开山之作有听大白,唱金缕。金缕原指金缕衣,早在唐代就有杜秋娘所作的《金缕衣》: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莫取少年时。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可见早在唐代就有金缕之说,金缕衣象征功名富贵,至于后面发展金缕曲,估计多半是指唱金缕衣这首诗,就象阳关三叠,不过就是渭城曲而已。

由金缕衣而成金缕曲,乃至变成贺新凉,不过是古人在引经据典的沿革罢了。

如今爱好诗词的诗人词人们,也基本不填《贺新郎》,原因也不外乎两点,此词为长调,不易掌控;其二,能用于此词的韵部极少,填出来,基本上只能拾人牙慧。如果把《浣溪沙》,《卜算子》,《临江仙》,《西江月》,《忆江南》等小调比作下里巴人,那《贺新郎》就是阳春白雪。和之者自然寡矣。加上今之国也不太需要这种爱国的气势,此词牌后世必亡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