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描写黄土高原的风景和人物的名家散文!(最好是名家的啊!现代文、古诗都可以)
高原人家 文 / 彭瑞雪
在这片土地上,或者繁华喧嚣、或者纯朴宁静……多看看别人笔下描写的风土人情,也能拓宽自己的眼界。
牛铃声摇醒睡梦的时候,清晨的纤手正从墙洞里伸进来,把一片洁白无瑕的阳光镶进又一个新鲜的日子。一阵清风过后,远远近近、高高低低的声音皆是鸡啼鸭呤,狗吠羊叫。空气清新滑爽得让人只知吞咽,有丝丝薄荷叶般的香味浸入血液,我仿佛已置身于一泓圣泉,洗去了所有世俗的尘垢后心境澄明。
这是中国云贵高原西北边陲,一个远离城镇的,如今还没有被车轮辗碎朴实和简约的,汉族苗族人***同驻守的山村。
阿姨依旧把一碗荷包蛋煨在煮着猪仔早餐的大铁罐里。捧碗手中,温暖的感觉和野草的清香比我以前吃过的任何早点都诱人。其实阿姨有如母亲般的疼爱已足够让我一日三餐饱满,让我感觉这是我前生的家园,寻寻觅觅的梦境想抵达的地方。
村前的山凹里散落着大大小小的褐色石头,如古战场上被割下的英雄头颅,怒视无边的苍凉和岑寂,无声地述说一段段血腥的历史。更像是一群跋涉过千山万水的老人,紧拥风残烛年的忠诚,守护最后的一片栖息地。石头的皱褶间连绵一丘水田,这是村子方圆十几里山地唯一能够生长稻子的地方。于是本来就不大的田被分割成棋盘状,村里的几十户人家就在这盘里各显神通。明里暗里的较量让每家在收割季节都能够得到比上年更多的实惠,但与山下的人家相比,总显得收获的微不足道和付出的汗水太多。不平衡、不服气、不服输让山上的人们深深厌倦大山的限止,憎恨生活环境的恶劣,渴求最根本的改变。是啊,这白山黑水间,这高原的边缘地带,这石头比土壤更多的地方……可以想象这里的人是如何在与天斗、与地争、与贫脊的较量中,求取生存最根本的。但是谁也不肯离开这个小村,哪怕是在祖辈倒塌的吊脚楼上重新砌成的是土墙房,就算裹腹的食物永远是粗糙的玉米和马铃薯,人们也愿意把生命和精神根深蒂固地植入这片贫穷和苍凉。就如同苦行僧般,这些人(无论是汉人还是苗人)永远也不愿意抛弃简单落后的生活方式,去求取繁华刺激的日子。他们固执家园的精神在某种程度上已近乎迂腐,多半带有某种宗教性的色彩,但是你不得不被他们对土地倾注的热爱深深地打动。在这里,你会读懂土地与人的关系:枝和根,母与子,血与肉,水和山……任何的比喻都显得太单薄。
正缘于此,这个村里的人很珍惜土地。他们不会轻视石头缝间任何有土的地方,就算是方寸间也会种上一株玉米或别的可以有收获的种子。所以,这个村子的屋前房后,前山后山总是欣欣向荣,总是绿荫浓浓。就算阳光直直地从头顶泼下来,你也不会感觉热浪扑面。凉风阵阵,树影森森,村口的古井里是从石头缝里挤出来的山泉,喝上一口,那清凉,那甘甜,沁人心脾,留醇记忆。谁说这不是一个避暑的名胜呢?虽无古树参天,不听古寺木鱼,但闻得绿海碧波里马嘶啾啾,牛铃叮铛,却也是别样洞天府地。想来陶翁笔下的桃源秋色也不过如此……当我一路享受着和风抚慰,感叹风景如画,凭诗意自由飞翔时,阿姨家的人早已收割完了自家田里的稻子,又召集其他几户帮五保户老人整地。我想我的悠闲和浪漫真的是一种浪费,与阿姨家的人相处,我感觉到勤劳和健康是那样的美好,你会在他们的朴实憨厚里,发现娇情和客套是多么的可笑可悲。
随意摘下田埂上红透的野果,随意地用衣角擦擦,沾着黄土的粗黑的大手已伸到你的面前,卫生或美味在此时成为传说。在真诚的笑颜感召下,你愿意拒绝这盛情的款待吗?何必以为是客人,从你的脚踏过村口那棵老槐树,你就是这个村里的朋友了。咀嚼酸涩的果子,听阿姨阿爹说些儿女情长的笑话,看阿弟阿妹们在泥土中追逐打闹,田园生活的简单和真实,以最纯朴的方式表达得淋漓尽致。灰熄火尽后,一堆温暖中蒸腾出烤马铃薯的香味,那是午饭,是阿姨抽空时间拾柴煨好的。一边剥皮一边吹气,小阿弟的手上、嘴唇上沾满了黑黑的柴灰。大概感觉额头上有虫子的叮咬,啪,一巴掌扑上去,几条黑印,瞬间便完成了非洲土著的造型,惹得一阵大笑。他呼啦一下扯开衣摆,把几个剥得光溜溜的还有热气的土豆死劲往我手上一塞,就脱下褂,大叫“接招”直扑笑得正蜷在一片草桔中的阿妹。阿哥的酒香熏醉了我的耳朵,我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大堆赤膊露背的男女都坐在田埂上。他们吃着同样的烤土豆,一口酒,一口烧辣椒,几句****的双关语。热****辣,有滋有味,****蠢动的日子就被演释得精彩淋漓。
读过几年私塾也曾上过朝鲜战场的阿爹是方圆几十里有名的能干人。不论是田地里的挑、耕、犁、割,还是家里的煮、洗、清、扫,他都拿得上手。更重要的是他能言善辩,刚直不阿,公正无私。几年前他凭着个人力量硬是说服了乡领导,把电杆子插进了小村,把学校办进了山里。早些年人们支持过他竞选村长,但因为老母长年卧病,家中孩子年幼,他谢绝了乡亲的好意。但是他在人们的心中依旧是个无冕之王,山前山后,不管是苗人还是汉人,谁家有点难事好事都会找他帮忙。他也会尽力而为。久而久之,大人们都习惯叫他“师傅叔”,孩子们叫他“老师爷”,他真正的名字除了阿姨外很少人知道了。人们更不会把他如今的盛名和他祖辈显赫的家簇背景联系起来,他也不需要满清时爵位五品的祖先阴德的庇护。在这个小村里,他极其普通的活着,和他的乡亲们努力活出人样来。我知道他心里已经酝酿了一个计划,那就是开发利用后山的石灰岩层,为村里人找到一条致富的门路。为此,他必须说服村民集资出力修一条通向乡镇的机耕道。听着他周密的计划和诚恳的请求,我都被他说服了,当然他的“村民”更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我在人们的欢声笑语里仿佛看到了一栋栋楼房的倔起。
“酒足饭饱”后的男人开始小憩,他们随意地躺在石头间的树下,人仰马翻,鼾声浩荡。女人脱掉上衣后在沟水里小心地擦洗身上的尘土。那檀香木色的丰满胴体,那自然如野花的姿态,活生生的一幅宗教油画,却有达芬奇也描绘不出的纯洁人性。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停止了,阳光小心易易地蹲在石头上守护着他的孩子们。我想,人类文明的最高境界就在敢于脱去裹体的遮羞布,回到初临人世时的纯粹。而真正的性文化绝非是男人坚挺的生殖和女人结实的****能够完全支撑的。此时,是原始还是前卫的结论,都难于诠释出这一幅纯朴田园风情。阿妹嫁期不远的喜悦挑逗女人们生命中隐秘的情节,她们背向男人,在各自的肌肤上读着女人的幸福。或许,她们用一生的时间也理解不了女权主义、女人心灵的需要和女人人性的独立。但是,在最实在的两情眷怀,肌肤摩沙的婚姻生活中,她们知道怎样让自己的男人更心疼自己。这远比那些自以为高雅情调的城市丽人更懂得生活和爱情的真谛,也更少些对男人的怀疑。因而这个小村的老少女人看上去都是那样的温柔娴静……宁静的山湾中,我几乎陷入苍凉旷寂却又古典高雅的意境里不能自拔。这是我从没有梦到过的山村啊,它让我感觉到熟悉和依恋。
阿爹怀揣着一把草药就匆匆出门,后山有人摔伤了。阿弟去村外溜马,他没有忘记拿上弹弓,说是要让我这个远方人尝尝野味。阿哥领着几个男人去看岩石,计划路线。他们的热情把小村人家的炊烟点浓了,已是傍晚时分。阿姨在厨房里忙碌。阿妹在昏暗的灯光下绣着她的嫁衣。屋檐一角随风飘舞的几件绣花布裙还在述说着苗家女儿的妩媚,除此,山村的建筑几乎已找不到古老苗寨的旧迹了。那是十几年前的一把天火,烧毁了许多房屋,烧断了民族的界限,几十户人家从此被命运拧在艰辛中重建家园。村口那棵枯干的槐树上依旧有着燃烧的痕迹,它已成为村里人祭惦神灵的圣坛,也是这个村子从废墟中爬出来的最好的见证。
晚风中缀满燃烧的柴草气息,沉甸甸的,如篱笆墙般围栅成小村的安适。满屋子湿淋淋的新谷散发出浓浓的香味。吮吸着农人收获的喜悦,我感觉到自己的苍白。许多年来,我用生命激情书写的诗歌,不过是干瘪的字符,它没被农人的汗水浸泡,没有孕怀过收获的希望,更没有初婚血流的濡染……我曾在城市里构想过千万次的高原风景,在我置生的小村生意盎然,稻丰粮熟的浓墨重彩里是那样的单调和呆板。我知道,我与土地已隔膜了很多年。
这是高原的边寨,这是远离城镇的山村,这是石头比土地多的旮旯……这里不生长玉兰却有国色天香的妹子。她们穿上漂亮的衣裙,如蝴蝶般飘进了夜色之中。这里没有歌剧院却是开口成曲的音乐王国,从小村周围篝火点点的树林里,时时传来青年男女的对歌,依依呀呀调试爱情的弦子,在浓浓的夜幕后搅起一浪一浪的热情,想是要将小村灌醉似的。阿爹已经有几份醉意,他举起杯硬要与阿姨喝个交杯。阿哥和阿弟也一边叫喊着,弄得阿姨脸上红晕阵阵。她佯怒地把他们轰了出门。老槐树边的学校里今晚正播放《追日》,一屋的老少爷们:醉着的、半醉着的、想醉的;抽纸烟的、抽水烟的、正学抽烟的……这决不是一个寂寞的山村。
青蓝无云的夜空漂浮着密密的星星,那样的明亮,那样的近距离,感觉中随时就会被风拂落。更像是一床厚厚的钻石镶成的被子,让我有些透不过气来。眯上双眼,遥想月光下故乡澎水,一波一波的细浪在风中如丝般地柔顺。乡愁渐起,如是高原深夜的雾霭,轻薄而又缠绵。轻轻的,阿姨为我盖上她的一件衣服后,又坐在晒场的另一头敲打大豆秸了。我依旧假寐,只是想静静地体会这高原山村的夜。躺在大大的晒粮用的竹斗筐里,童年的一些情节不禁袭上了心头。那时,每当晴朗的夏夜,养娘忙完家务后,她就会让我枕在她的腿上,给我讲牛郎织女的故事,给我唱一些老歌。她说再过一些年她也会变成天上的一颗小星星,她会永远地看着我。记忆中母亲从来没有和我一起在夏夜里看过星星,但是她在灯下缝纫机上做衣服的姿势是我心中最大的慰藉,就如此时的阿姨般,母亲用她的勤劳给了我少年时期最安定的日子。我知道,只要母亲还依旧坐在机器旁,日子就会有滋有味……
阿姨烧完最后一炷香,把几个热热的鸡蛋塞进我的行襄里。我早已是泪流满面。在阿爹让我以后一定再回来的叮嘱声中我只是一个劲地点头。我真的不知道我还应该说些什么,这个我生命旅途中路过的小山村啊,它把我所在的女儿的感情都从心底里扯了出来,让我告别的时刻肝肠寸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