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北狩诗句

清照,号易安居士,宋代女词人,婉约词派代表。其词婉约清丽,叙写情事回环曲折,用典櫽栝化而无痕,擅长将抽象的情感形象化,融情于景,借景抒情,点染出一种淡雅的审美境界。读过清照词的人,大多都有这一体会。而这一次,通过读她的传记,一路追随,从她的童年、少年、青年,伴随着她迈入中老年的门槛,方知在她清丽婉约的人生表象之下,隐藏着太多不为人道的血泪。

清照出生于书香门第,从小在父亲的诗书墨香里耳濡目染,家中来往多名流雅士。在如此静谧又美好的环境里,清照一天天成长,逐渐长成一位率性活泼,而又知书达礼的少女。“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水光山色与人亲,说不尽、无穷好。”,童年的她天真烂漫,少年的她初显天赋与才气,对故乡章丘明水源源不断的思念从她笔端喷涌所成的《如梦令》、《夜王孙》,令众人啧啧称赞,亦暗暗称奇。

少女多才气,亦惹人注意,拨动着那个叫赵明诚的太学生的心弦,引得他款款向她走来。“见客入来,袜刬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少男的突访,少女的羞走,终将两人交织,成就一段良缘,一段佳话。“怕郎猜道,奴面不如花面好。云鬓斜簪,徒要教郎比并看”“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丈夫的宠爱,婚姻的美满,是多少少女的梦想,如今她都已拥有,也使得此时的清照词,处处洋溢着愉悦幸福……

可沉浸在亢丽深情的两人又怎会想到,那样的幸福竟是如此迅疾短暂。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帝的登基,官场的大洗牌,党争之祸终波及二人。父亲的失势,令她陷入苦楚,上书至公公赵相救父云,“何况人间父子情。”却终是枉然,更不曾想到,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自己也被迫泣别东京,与爱人两地分离。“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浓浓相思无处寄,唯有汇成词句,倾注于纸笺。

朝中风云诡谲,新旧派两党势力此起彼伏,所幸,也为清照迎来新的转机,使之得以重返东京,与诚团聚。可曾料,昔日的你侬我侬,终抵不过时间的蹉跎。繁华的汴梁,秦楼楚馆,舞榭歌台,比比皆是,对于一个与新婚妻子长久分离的年轻男子来说,何尝不是一种无法抵挡的诱惑,他又岂会为一人忠贞不渝?原以为终将于浑浑噩噩中度过一生,却没想党争风波再起,赵家遭难。夫妻二人患难见真情,重归于好,屏居青州乡间,赌书泼茶,花下赋诗,擅朋友之胜,也算是一种圆满,还留下那篇重词音律、流传千古的《词论》!

也许是再甜蜜的婚姻里也有不为外人道的苦涩,“真堪偕隐”或已成过去,留下清照暗自伤感:“倚遍阑干,只是无情绪。人何处,连天芳草,望断归来路。”之后,明诚重返官场,却舍下清照,更是令清照痛心,发出“休休!这回去也,千万遍阳关,也则难留。念武陵人远,烟锁秦楼”之叹。

终日哀愁,越积越厚的不安,促使清照急急起身上路,怀着忐忑,远赴他所在的莱州。“寒窗败几无书史,公路可怜合至此”,没想到, 一路的风尘仆仆,等待她的却是一张冰冷的脸,一间清冷破旧的屋。“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的真情吐露,终唤起明诚心复苏回暖,浪子回头。此时的明诚,礼贤下士,受百姓爱戴,夫妻二人也再次和好。

可美好终是短暂,就在清照、明诚重温旧日之好,享受着那份难得的清净与安逸之时,北宋王朝的上空已吹起亡国的凄凉号角。国将不存,家又何在?国难面前,李清照的人生不得不再次拐上一条荆棘密布的曲折小道。金兵大举南侵,昏君奸臣却弃国家与人民与不顾,逃命去了。金人的战马嘶鸣逼近,东京汴梁终变得满目疮痍,惨不忍睹,成为让大宋子民永铭心头的“靖康耻”。真是祸不单行,国都被破,君王被掳,已够清照伤心的了,偏偏又逢郭夫人去世。夫君前去料理母亲丧事,清照独自一人护送十五车的文物书籍一路南下,一路的心酸坎坷怕只有她自己知道。

面对破碎的山河,清照发出“南来尚怯吴江冷,北狩应悲易水寒”的辛辣讽刺,“南渡衣冠少王导,北来消息欠刘琨。”的振臂疾呼。而彼时的南宋朝廷,上至皇帝,下至臣子,命都不知系在何方,却追求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日子。连那个曾经被百姓称为素心人,意外任江宁知府的赵明诚也不能幸免,随之会入这股享乐的洪流。看到眼前的一切,着实令清照悲痛,写下“感月吟风多少事,如今老去无成。”“秋已尽,日犹长,仲宣怀远更凄凉”的无限惆怅和“故乡何处是,忘了除非醉”的家国思念。后来,明诚弃城而逃,遭世人唾骂,夫妻二人悄然离城,在乌江,清照写下“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的豪迈诗句,公开赞美项羽不愿苟且偷生,也讽刺了当时一味求和的朝廷。

二人还未落脚,就接到让明诚赴湖州任知州的圣旨。可这一次,明诚急于重返官场,洗刷罪孽,在酷热的天气里一路狂奔,就此患了疟疾,加之乱服性寒退热之药,待清照赶来,终回天乏术。此后的清照,叹着“旧时天气旧时衣,只有情怀,不似旧家时”,寂寞悲切中也病倒了。可此时,偏逢金兵再次南下,为护得明诚留给她最后的思念之物,清照派人护文物随隆祐太后前往洪州,自己为粉碎丈夫勾结金人的谣言随皇帝逃跑路线南下。可命运再次给了她当头一棒,洪州被攻陷,文物尽数被毁,而自己身边只留下些许字画书贴。可她还来不及痛心,又得匆匆上路,直至越州。原以为可以暂时歇歇脚,可不曾想,隔壁邻居自导自演,上演了一出偷去文物后又归还以求赏金的戏码。此时的她,身心俱疲,又孤独无依,感慨着“吹箫人去玉楼空,肠断与谁同倚”,甚至道出“九万里风鹏正举,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的美好愿望。

一路流亡,终赶上高宗一行,随他们从越州到了杭州,投奔弟弟李迒。历经种种磨难的她,终积劳成疾,恍惚中又遭遇张汝舟为文物骗婚。可清照从不是一个逆来顺受、忍气吞声的女子,宁愿坐牢也要与之离异。幸得綦崇礼之助,得以免遭两年牢狱之苦。后因无子无女,离群索居,了此残生…

“家国不幸诗家幸,赋到沧桑句便工”清人赵翼的这一句话,于李清照来说,也许是最好的概括。放眼望去,除却东汉的蔡文姬,中国历史上还有哪一个女诗人、女词人如她的经历这般曲折复杂,年轻时备受党争株连之苦,中年历尽国破家亡之恨,大半生流离失所,病中再嫁,却又遇人不淑,经历一场剥皮削骨的离异风波,桑榆之年飘零异乡,怀着对故国家园的无限思念遗憾离世……这些苦难铸就了她悲剧性的一生,可也正是这些苦难成就了她,使她在如此沉重的人生苦难中沉浮、挣扎、突围,才有了句工情浓的诗词文赋论,那是在苦难中开出的绚烂之花。

千古才女,一代词宗,九百多年的光阴淘洗,不曾暗淡了她的容颜。

《煮酒笺花,人归何处:李清照传》读书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