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诗人魏尔伦的诗《三年以后》

“诗人之王”魏尔伦

寒烟翠/文

法国诗人保尔·魏尔伦(Paul Verlaine 1844-1896)是法国象征派诗歌的一个“诗人之王”,在诗歌艺术上,魏尔伦是一位反叛既有传统的诗人。魏尔伦早年学习法律,后来弃法而从文,他与巴那斯派诗人来往甚密,他在主观上曾追随过巴那期流派。他最初是以巴那斯派诗人的面目而步入诗坛的,但是他的诗风、笔调和气质却一开始就和巴那斯派的诗风而大相径庭。后来,他在1871年9月结识了阿尔蒂尔·兰波(Arthur Rimbaud, 1854-1891),之后,两人一起流浪比利时和英国,这段生活使魏尔伦写出了《无言的浪漫曲》。

魏尔伦实在是一个忧伤的诗人,在他于1866年出版的第一部诗集既将他的诗集定名为《忧郁诗章》,而在其后忧郁则贯穿了他一生写作的全过程。魏尔伦常将自己内心的感受溶入到自然的情景之中,在他看来,自然如同奇异的梦一般,使他沉溺于自然于人性的谐合之中。魏尔伦曾在给朋友的信中说道过:“我的诗越来越现代化了。”魏尔伦很多作品,特别是一些优秀之作毫无晦涩费解之意,反而却比较明朗轻快、清新自然、流畅舒缓,虽然他的作品多是忧伤之作却不流于颓废。

1867年,魏尔伦经朋友引荐他结识了诗人莫泰·德·弗尔维乐夫妇,在与他们的交往之中他深深的爱上他们的女儿马蒂尔特,两人逐于1869年正式订婚。在魏尔伦心中马蒂尔特小姐甚至就是他心目之中的天神一般的白玉无暇,他强烈地爱着她,为她写下不少优美的诗篇,就像在《绿》中所描写的那样“这儿还有我的心,它只是为你跳动”,“请用你美丽的眼看我的温柔顺从”。

魏尔伦和兰波两人的关系甚为亲密,他们又同是象征派诗歌的主将,可是在1874魏尔伦和爱妻的关系闹僵之后,他又因酒醉失手用手枪打伤了兰波并被判入狱两年。在他遭受到这一系列的打击之后,他的诗风陷入了一种不可遏制的痛苦之中,在他的《我心中在哭泣…》他说道:“我心中在哭泣,如雨般洒向街头,潜入我心坎的,该是何种烦忧?”《我心中在哭泣…》选自诗人的《无言的浪漫曲》中《是被遗忘的小咏叹调》中第三首,从诗名和篇名就可以看出诗人是一个注重强调诗篇音乐性的诗人。他用音乐的宛美来掩饰自己心中那巨大的痛苦和无助,他将诗的音乐性与诗中脉动的情绪参迭揉合,错综相返,将诗的情、景、音完美的融合为了一体。

在1894年勒贡特·德·李尔这位伟大的诗作家死亡之后,魏尔伦便被人法国的诗人给推上“诗人之王”的宝座,时年他五十岁整。在继波特莱尔之后,魏尔伦和兰波、玛拉美一道将法国的诗歌艺术推向了一个高峰。

在诗歌艺术中魏尔伦以他那反叛既不失传统的诗风、哀伤又不悲痛的诗意为他在法国的诗歌舞台上赢得了崇高的声誉。他的诗以极大的行间艺术为读者留下了巨大的思索空间,让你在咀嚼着他的诗歌艺术的同时也通过他那字里行间所透出的种种让人难以说清楚的情绪来吸引着读者的心。在魏尔伦那空灵蕴美,思境远深的艺术空间中让读者去捉摸那扑朔迷离的微妙诗趣,从而建立起读者于魏尔伦之间那亲切而又不可言传的灵魂于灵魂的***同空间感应。

魏尔伦(Paul Verlaine)诗选

梁宗岱译:

三年以后

推开那扇狭小坏朽的门,

我一个人在花园里徜徉。

早晨的阳光甜美、明亮,

露水闪烁,把花朵滋润。

一切如旧,仿佛时光停止:

葡萄藤缠绕的棚架和熟悉的

藤椅……喷泉仍喃喃低语,

老杨树的声音也依然悲戚。

玫瑰颤动,恍若昔日;恍若

昔日,骄傲的百合随风摇曳;

每只往来的云雀都是我故知。

甚至,残破的薇莉达*雕像

也仍在走道尽头,消瘦的

身影,在木犀草的微香中。

月光曲

你的魂是片迷幻的风景

斑衣的俳优在那里游行,

他们弹琴而且跳舞——终竟

彩装下掩不住欲颦的心。

他们虽也曼声低唱,歌颂

那胜利的爱和美满的生,

终不敢自信他们的好梦,

他们的歌声却散入月明——

散入微茫,凄美的月明里,

去萦绕树上小鸟的梦魂,

又使喷泉在白石丛深处

喷出丝丝的欢乐的咽声。

白色的月

白色的月

照着幽林,

离披的叶

时吐轻音,

声声清切:

哦,我的爱人!

一泓澄碧,

净的琉璃,

微波闪烁,

柳影依依——

风在叹息:

梦罢,正其时。

无边的静

温婉,慈祥,

万丈虹影

垂自穹苍

五色映辉……

幸福的辰光!

佚名译:

泪水流在我的心底

泪水流在我的心底,恰似那满城秋雨。

一股无名的愁绪,浸透到我的心底。

嘈杂而柔和的雨,在地上、在瓦上絮语!

啊,为一颗惆怅的心而轻轻吟唱的雨!

泪水流得不合情理,这颗心啊厌烦自已。

怎么?并没有人负心? 这悲哀说不出情理。

这是最沉重的痛苦,当你不知它的缘故。

既没有爱,也没有恨,

我心中有这么多痛苦!

灵石译:

了悟

屋瓦上,一方天空,

多蓝多静!

屋瓦上,一株棕榈,

枝叶摇动。

天空下,一口大钟

甜蜜地响。

棕榈树上,一只鸟

哀伤地唱。

主啊,那才是生活

纯朴安谧,

那和平的喧嚷之声

来自城市。

——你呀,为何在这里

泪流不止?

说呀,你的青春究竟

怎样虚掷?

小夜曲

就像死者,在坟墓的深心

唱着寂寂的歌,

情人,请听我嘶哑的嗓音

爬向你的居所。

请敞开灵魂和耳朵,迎接

曼陀铃的乐声:

这首歌是为你,为你而写

残忍,又痴情。

我唱你的眼睛,晴朗纯洁

犹如玛瑙黄金,

你的怀抱仿佛忘川,黑发

仿佛冥河深沉。

就像死者,在坟墓的深心

唱着寂寂的歌,

情人,请听我嘶哑的嗓音

爬向你的居所。

当然,我还要尽情地颂赞

我钟爱的身体,

它浓郁的香气总让我想念

在不眠的夜里。

在歌的最后,我还要描绘

你的唇你的吻,

它们摧残我,却令我沉醉

——天使!仇人!

请敞开灵魂和耳朵,迎接

曼陀铃的乐声:

这首歌是为你,为你而写

残忍,又痴情。

秋歌

秋日里

呜咽的

小提琴

单调的

忧郁里

慰我心。

钟响时

我窒息

而惊惕

黯回想

旧时光

我哭泣。

恍惚间

狂风卷

我飞离

近又远

如一片

死叶子。

熟悉的梦

我常常做这个梦,奇怪而悲切:

一个陌生的女人,我爱她,她

也爱我,每次她都隐约有些变化,

却又依稀没变。她爱我,懂我。

她懂我。我的心只为她变得

透明,一切苦闷暂时遁迹;

也只有她,只有她的哭泣,

能抚慰我湿冷苍白的前额。

她的头发是深褐、金黄还是火红?

不知道。她的名字?甜美,动听,

就像从生活中消失的亲人的名字。

她的凝视,仿佛雕像的凝视,

她的声音,遥远,平静,冷峻,

就像没入虚无的你挚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