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裴迪登蜀州东亭送客逢早梅相忆见寄的作品鉴赏
“东阁官梅动诗兴,还如何逊在扬州”二句拿何逊来比裴迪以赞美裴迪的咏早梅诗。何逊是杜甫所服膺的南朝梁代的诗人,杜甫《解闷十二首》之七,有“颇学阴(铿)何(逊)苦用心”的诗句,这里把裴迪与何逊相比,是表示对裴迪和他来诗的推崇。
“此时对雪遥相忆,送客逢春可自由?”二句上承“动诗兴”。这样遥领故人对自己的相忆,表达了对故人的深深谢忱和心心相印的情谊。当时正是安史叛军气焰嚣张、大唐帝国万方多难之际,裴杜二人又都来蜀中万里作客,“同是天涯沦落人”,相忆之情,弥足珍重。
“幸不折来伤岁暮,若为看去乱乡愁。”早梅开花在岁末春前,它能使人感到岁月无情,老之易至,又能催人加倍思乡,渴望与亲人团聚。大概裴诗有叹惜不能折梅相赠之意,而诗人却庆幸未蒙以梅相寄,以免勾起伤感。他恳切地告诉友人,不要以此而感到不安和抱歉。在他草堂门前的浣花溪上,也有一株梅树:“江边一树垂垂发,朝夕催人自白头。”催人白头的不是梅,而是愁老去之愁,失意之愁,思乡之愁,忆友之愁,最重要的当然还是忧国忧民、伤时感世之愁,千愁百感,攒聚一身,自然白头,与梅花梅树棋手没什么相干。可怜这“江边一树”,也实在晦气,自家无端挨骂不算,还牵连得百里之外的东亭梅花,也被宣布为不受欢迎者。
此诗通篇都以早梅伤愁立意,前两联就着“忆”字感谢故人对自己的思念,后两联围绕“愁”字抒写诗人自己的情怀,构思重点在于抒情,不在咏物,但历来被推为咏梅诗的上品,明代王世贞更有“古今咏梅第一”的说法(见仇兆鳌《杜少陵集详注》卷九引)。原来,诗歌大抵以写情为第一要义,咏物诗也须物中见情,而且越真挚越深切越好,王世贞立论的出发点,应该也是一个“情”字。作为咏物诗,这首诗重在抒情,在杜诗七律中,算是别具一种风格。 元代方回《瀛奎律髓》:老杜诗,自入蜀后又别,至夔州又别,后至湖南又别。此诗脱去体贴,于不甚对偶之中,寓无穷婉曲之意。惟陈后山得其法。
明代王世贞《艺苑卮言》:宋诗如林和靖《梅花》诗,一时传诵。“暗香”、“疏影”,景态虽佳,已落异境,是许浑至语,非关开元、大历人语。至“霜禽”“粉蝶”,直五尺童耳。老杜云:“幸不折来伤岁暮,若为看去乱乡愁。”风骨苍然……足为梅花吐气。
明代谢榛《四溟诗话》:子美《和裴迪早梅相忆》之作,两联用二十二虚字,句法老健,意味深长,非巨笔不能到。
明代钟惺、谭元春《唐诗归》:钟云:太唐突(首句下)。钟云:三句曲折多情,而骨气苍朴,不堕题咏劫(“幸不折来”二句下)。
明末清初黄生《杜诗说》:此诗直而实曲,朴而实秀。其暗映早梅,婉折如意,往复尽情。
明末周珽《唐诗选脉会通评林》:刘辰翁曰:起得称情,中联亦宛妥沉着。王洙曰:“伤岁暮”“乱乡愁”,此梅之所以动诗兴也。逢梅得诗,彼此相忆,交情可见。周珽曰:中联神骨玉映,韵想葩流,最耐咀嚼。于鳞、元美所取正在此。郭明龙谓其爱之太过,将何者始当其意?
清代何焯《义门读书记》:淡然。初不着题,的是早梅,后人何由可到?
清代贺贻孙《诗筏》:作诗必句句着题,失之远矣,子瞻所谓“赋诗必此诗,定非知诗人”。如咏梅花诗,林逋诸人,句句从香色摹拟,犹恐未切。……杜子美但云“幸不折来伤岁暮,若为看去乱乡愁”而已,全不粘住梅花,然非梅花莫敢当也。……此皆以不必切题为妙者。
清代查慎行《初白庵诗评》:看老手赋物,何曾屑屑求工,通体是风神骨力,举此压卷,难乎为继矣。
清代仇兆鳌《杜诗详注》:杨德周曰:“幸不折来伤岁暮,若为看去乱乡愁。”必如此,方不堕咏物劫。王元美以为古今咏梅第一。
清高宗敕编《唐宋诗醇》:幽情婉调,别有风神。
清代沈德潜《唐诗别裁》:无限曲折(“幸不折来伤岁暮”二句下)。
清代浦起龙《读杜心解》:上四,作呼体;下四,作应体。官亭梅放,“诗兴”遄飞,高怀不减古人矣。……意绪千端,衷肠百结。何图于五十六字曲曲传之?“可自由”三字,由自己善悲,意其亦尔,恰好呼动下截。本非专咏,却句句是梅;句句是和咏梅,又全不使故实。咏物至此,乃如十地菩萨,未许声闻、辟支问径。
清代杨伦《杜诗镜铨》:王阮亭云:本非专咏,却句句是梅,句句是和咏梅,又全不着迹。斯为大家。吴东岩云:用意曲折飞舞,自是生龙活虎,不受排偶拘束,然亦开宋人门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