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谁的背影评黄礼孩的诗歌 背影
黄礼孩的这首《背影》写出了一个时代的深刻的孤独,或许隐含着奔利益而去的人们已斩断了连系着乡土血脉的亲情和友谊,而只相互看得见一个个远去的忙碌的背影,他们为谁而忙?是为自己吗?是为他人吗?是为信仰吗?诗中并没有交代这些远去的背影因何而远去,因何而忙碌,然而,从开篇起,诗人就强烈地质问:“背影与生活有什么关系?”这是源于一个现代性的追问,是最怅然而又永远无解的追问,碎片化地击破古典伦理秩序的生活可能再也无法回来,那时刻可以面对亲人之脸,倾听熟悉的声音不再能赢获,或许,因由这个缘故,诗人借用了这个时代的智者亦或是普遍的感慨“有人说出它隐藏的杀机”,多么奇妙的表述,背影如何杀?这里说的“有人”,其实不过是作为沉默的时代的诗人的睿智的洞见,预见到人心的漂移,冰冷和漠然,诗人对“背影”作出了明确的爱恨分明的性质判断,或许,“背影”就是这个时代的最典型的象征,这个时代只能面对着背影,而背影却隐藏着杀机,这就是一个沉默的时代的宿命,就是那属于现代性的本质!
在第二节,诗人仍旧没有说明为何我们只能面对着背影,而是承续前面的“杀机”接着写出某种毁灭性的后果,“背对着我们而去的人,掐断了明天就要到来的诚意”,读到此处,柔软的读者啊,你是不是已然发出悲凉的叹息,“谁”背对着我们而离去?“谁”这样决然无情?“谁”就这样走向远方消失在我们心灵的地平线之外?那太阳照不到的地方,就是“谁人”消逝的阴影之地吧?远去吧,我再也不能看见!远去吧,你再也看不到我!当然,这里已经没有了“你”和“我”,因为“你”和“我”应该是一个相互面对的***语和倾听的关系啊!这里只有“谁人”,“他人”,“路人”,“陌生人”……没有亲缘关系的绝缘的单子式的个体只能消灭人际间应有的火焰和温度,只有生命相遇的具有热力的温度和燃烧才能生出“生命”的希望之火啊!故亲爱的读者啊,你或许就不难理解诗人为何要用“掐断”?“明天”“诚意”“希望”都被掐断!没有希望,没有未来!因此,“背影”是属于这个特定时代的“反召唤”结构,拒绝召唤,一个被甩在背影之后的孤独者失去了被“召唤”的可能,孤独者不再“蒙恩”,“救赎”不再到来,“背影”,你成为了拒绝性的陌生的绝对的它者,上帝和神性已被你唤向远离此岸此在的他乡,仁道和恩慈已被你拉向远方,“生活怎值得信赖”啊,“我转身离去消失于人群”,诗人隐然在书写着一种末世的悲哀。“信赖”是这个时代最缺失的瑰宝,然而却在席卷而来的现代性的碎片和离散化结构中被我们所不知道的某些东西吞噬。诗人何为?
在最后一节,诗人终于明确指出属于“时代”的普遍性的“贫困”,贫困的根本在于没有“伟人”,这里的“伟人”无疑并不是那握有政治权力的世俗的伟人,而实际是那属于“神性”和“灵性”缺失的至圣者的未曾到场或被驱逐,谁还能听见心的吟唱?谁还能接受圣灵的启示?谁还能因信称义?孔子和基督已死,那在天上为王的,那在万代为圣的,都被我们杀死了!那是被我们自己杀死的,愚昧的民啊,你们没有听到诗人的声音吗?当你茫然麻木地看着一群又一群从你面前走过而远去的低头族,如果你能听到诗人的声音,你或许不会再像我们在文章开篇提出的这些背影“他们为谁而忙”,“是为自己吗”,“是为他人吗”的困惑了吧?因为,根据最新消息,他们已是行尸走肉,活着,却早已死了,手机,网络,就是他们的变异的或无形的棺材,他们站着,坐着,其实早已被埋葬!你还能希望他们是为谁而活着?
故而,当诗人在最后再次质问“你望见的是谁的背影”,这强烈的困惑、怀疑和面对背影的陌生,让我们处于一个无所不在的发问的世界,我们不断地在问这是“谁”,“谁人”?“谁”或“谁人”或许是诗人再次点出的一个属于时代的关键词。这不再是苏格拉底式地追问“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向何处去”的内省的发问,而是指向的一个面向绝对的无法理解的“他者”、“它者”的向外的发问。篇末的“谁”的困惑是和开篇的“背影”留下的阴影相伴随而生的,这种“我”被拒绝的从始至终的孤独的命运,又在篇中以“信赖”、“明天”、“诚意”、“伟人”的缺席,来判明了现代性的荒疏。这首诗诉说着刚从农业文明中走进现代性门槛的中国诗人面对着缠夹着古典的没落而又未曾真正进入现代的混合型中国的感伤!古典的精神之光消失了,未来的时代还未曾到来!熟悉中国现代文学的读者,或许非常熟悉朱自清同题的散文名篇《背影》,在朱自清先生的笔下,艰难的父亲的背影越过障碍时,他的心是在朝着儿子走来,儿子的心也在朝着父亲走去,不曾理解的父子在“背影”的“召唤”结构中,血缘的亲情被唤醒,这实际是古典社会的被前往异乡的儿子遮蔽的亲情,被重新唤回古典。那里虽然升起了希望,但那却是属于一个终结时代的古典之遗留。在黄礼孩先生的这篇作品中,“背影”被赋予了崭新的意义,背影被典型的时代化和现代化了,“背影”成了中国典型的“现代性”的象征性的意象,“谁”或“谁人”则是跟随着这典型的象征意象被潜在唤起的“反”“反召唤结构”的再一次召唤,也是跟随着“背影”后的另一次属于这个时代的深层质问。请让我们再次发出苏格拉底之问“我是谁”?或许,只有在对古老难题的解答中,“谁”才能走向我!
诗人最后的发问,蕴含着对于时代之拯救的期待,蕴含着对于茫然的现代人的责备,因为期待故要责备,因为责备故不舍期待。或许每一个真正的诗人都是苏格拉底的再生,每一个伟大的诗人都是孔子的重临!让我们跟随诗人的脚步去取得,去赢获那属于我们的灵性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