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唐风·无衣》:一首诗里的家国天下
《诗经·唐风·无衣》:一首诗里的家国天下
岂曰无衣七兮?不如子之衣,安且吉兮。
岂曰无衣六兮?不如子之衣,安且燠兮。
好诗的妙处在于它的“人人心中有,个个笔下无。”
穿越两千多年的历史时空,我们会发现,那些真正的好诗居然与我们自己的生活没有一丁点儿的隔膜。
笔者有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好友,每次出差,他的行李箱都是最大的。他的爱人会数着日子为他准备替换的衣服,出门在外,他也从来不洗衣服。总会将替换下来的衣服装回行李箱,回家时再交给自己的爱人。这一点,像极了《诗经·唐风·无衣》里的情形:“岂曰无衣?七兮。不如子之衣,安且吉兮。岂曰无衣?六兮。不如子之衣,安且燠兮”。完全不需要浪费电话费,朋友的爱人在家数着数,等那个数字变成零时,一准是自己夫君的归家之日。
除了没有好友那么大的行李箱,《诗经·唐风·无衣》中的诗人内心里的温暖大概和笔者那位朋友差不多。当然,这个缠缠绵绵的分别也可能是生离死别。随着时日推移,亡人为未亡人留下的衣物随时日消磨,每每睹物不由思及亡人,想到从前种种之好,不由悲从中来。
家是因血缘关系而构成的较为稳固的社会结构,由家而家族,再进一步拓展,便是国家。两千多年前的春秋时期,周先后封建的国家有一百多个。这一百多个邦国,实际上就是一个个“大家”。
如果从一个“大家”的角度来看《诗经·唐风·无衣》,我们会看到一种由羡慕而生发出的进步动力。
“岂曰无衣七兮”——谁还没有几身好衣服吗?只是那些衣服不如你的,你的衣服中包蕴着“点点滴滴的爱”。这里的“你”可能是颇受父母厚爱的兄弟姐妹,在诗人看来,也可能是幸福人家的孩子。
认真想一想,这样的情形似乎也真实的发生在我们身边过。在同一个家庭之中,兄弟姐妹好几个,总有那么一个,在其他孩子看来,更得父母的宠爱。各自的衣服可能都是一样的,但衣服之中包蕴的爱的程度却是不同的。在物资匮乏时代,甚至可能连衣服本身也是不同的。或者在一个村庄之中,总有些人家,他未必是最富有的,但因为家庭成员间的彼此理解与爱,他们的幸福却是让所有人都艳羡的。
因为看见幸福,而用一生的努力去达成和实现。谁能说这不是一种进步的力量呢?
沿着“家”这个基本社会单位进一步拓展,还有一个“天下”的概念。
朱熹在《集传》中说:“侯伯七命,其车旗衣服,皆以七为节。子,天子也”。又云:“天子之卿六命,变‘七’言‘六’者,谦也,不敢以当侯伯之命,得受六命之服,比于天子之卿亦幸矣。”《论语》中孔子对“季氏八佾舞于庭”这件事儿,也发出过“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的感慨。说到底,这个八是天子的专属,七是诸侯的专属,六是卿大夫的配置。牵强附会的用来套“岂曰无衣七兮”“岂曰无衣六兮”,也是说得过去的。
《史记》记载,“曲沃,桓叔之孙武公,伐晋灭之,尽以其宝器赂周嫠王。王以武公为晋君。列于诸侯。此诗盖述其请命之意。”“釐王果贪其宝玩,而不思天理民彝之不可废,是以诛讨不加,而爵命行焉。”
如果将《史记》中的记载与《诗经·唐风·无衣》联系起来,似乎也是说得过去的。曲沃武公灭掉晋主取而代之,然后拿得来的各种宝器贿赂周天子,换来了“晋候”的正经名分。“岂曰无衣七兮?不如子之衣,安且吉兮”“岂曰无衣六兮?不如子之衣,安且燠兮”,完全就是一场政治交易的暗示与讽刺。
一首诗,在家、国、天下的视阈下都能讲得通,这种情形,或许只在中华文明的背景下才能够发生。
怎会没有衣服穿?我有衣服六七件。只是不如你赠衣,穿上得体又祥安。
怎会没有衣服穿?我有衣服六七件。只是不如你赠衣,穿上温暖又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