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饭散文

伴着阵阵春雷，一场春雨过后，虽然春风还有些刺骨，但大地已经复苏，新的生命已经探出头来。柳树上已有了一层嫩芽，虽然还很娇小，像裹在棕色枝条上的一层绿烟，隐隐约约的，但确实已透出了新生的气息。樱花总是那么张扬，毫不掩饰自己的丽质，在风中肆意地绽放着，吹响了春天来临的号角。引来了梨花、桃花的阵阵嫉妒，她们也忙不迭地穿上了艳丽的服装，急切地展示着她们的娇艳。人们被各种花所吸引，纷纷走出了家门，在花间驻足留影，人面与鲜花相映，让人无法分清谁更加的美丽动人。

在花丛下，人们的脚边，翠绿的嫩芽已经长高了许多，她们并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但一直默默地在生长着，装扮着大地。青蒿已有手指高了，地米菜也正努力向外延伸，野葱像一束碧绿的马尾辫，雀儿草绿得如半透明般，极为娇嫩。这些从地里冒出的精灵，是大地奉献出的美味，随着风雨，迎着阳光，踏着春天的脚步而来。人们始终没有忘记大地的恩情，在春暖花开，万物复苏的日子里，为她设置了专门的节日。大地哺育了我们，感激她的最好的方式，就是用她的馈赠，做出一道美味，独特的让人无法忘记的美味。

春社日就是祭奠土地的日子，以感谢大地的无私馈赠，也祈求一年的丰收，五谷丰登。湖北恩施的各族人民，在这一天通过做社饭，来表达对大地的哺育之恩的崇敬之情。阳光明媚，鸟儿在枝头欢快地鸣叫着，山上开着各色各样的花，但人们并不怎么在意，而是低着头，在地里找寻。好像大山里朴实的人们并不太喜欢过于张扬的花，反而更喜欢那些地上看似不起眼的草，他们采下青蒿、野葱、雀儿菜，背兜里装满了青翠的嫩绿，充满着无限的希望。那一背兜的翠绿穿行在山路间，像是绿色的火焰，点燃了树林，树枝上也闪烁起了绿色的火苗。

她们来到河边，溪水缓缓地流淌着，将青草倒入清澈的水中，荡起了阵阵涟漪。她们在水中揉洗着野草，沾满了水后，洗干净的草更加碧绿了，似乎透着一层圣洁的光茫。野葱白色的梗，绿色的叶，绿白分明，在灰色的岩石上极为醒目。将蒿草放进包袱内，裹紧，双手在石板上使劲的搓揉。慢慢的，绿色汁液沁了出来，包袱成了绿色，石板也染成了绿色。绿汁不断汇集，形成了一道绿色的小水流，缓缓地流进了河中。绿汁在清水中扩散，溶开，水也成了绿色，渐渐变淡，随流而下，消失在了岩石之间。人们望着河中自己的影子，纹波让影子在水中缓缓飘摇，有些变形，但脸上的笑容还是那么的清晰。

袅袅的炊烟在青色的屋顶升起，随风散开，溶入了空中。火坑里红红的火苗直往上窜，腊肉的皮被火焰舔舐着，油脂滴下被火点燃，发出“吱吱”声，冒出阵阵青烟，充满了浓浓的肉香。在热水中用刀将皮刮净，熏得漆黑的皮在火焰中脱胎换骨，变成了诱人的金黄。切开腊肉，瘦肉深红，肥肉晶莹剔透，砧板上满是油脂，香味弥漫开来，四处飘散。将雪白的粳米淘净，在鼎罐中煮沸，连汤带米过滤，留下热汽腾腾的米。再将糯米淘净，和着半熟的粳米一起煮，沸腾后，泌出多余的米汤，将腊肉和切碎的野菜一起倒入鼎罐中，搅拌均匀。放到火坑边慢慢煨煮，不时转动鼎罐，使其各处都能受热，以便饭能熟透。小小的鼎罐盛不下浓浓的香味，从缝隙中飘了出来，催促着人们迫不及待地揭开锅盖。

一股热汽蒙住了人们的眼睛，米香、肉香、草香一起涌了出来，扑进了鼻子中，沁入了心田里。热汽慢慢散去，鼎罐里米已成了暗绿色，间杂着晶莹透红的肉丁，和绿色的野菜，在油脂的浸润下，她们像宝石般发着光。广袤的大地似乎浓缩在了小小的鼎罐里，深色的大地上，绿色蔓延铺开，红色的.果实点缀其间，充满了无尽的丰收的希望。人们精心制作的社饭里，饱含着人们对土地的感激之情，用土地所赠予的一切，描绘出了一幅诱人的多彩的图画。

舀起的第一瓢社饭，当然是先拜与大地，盛入碗中，点上三柱香，摆上苞谷酒。然后人们才开始享用大地赠予的美食，社饭软中带糯，米中有菜，菜中有肉。米和菜吸收了腊肉的油脂，饱满香润，腊肉也就不再油腻。大地默默地奉献出的一切，经过人们巧妙地组合，成了一道独具特色，别有一番风味的美食。如果有人路过，人们会热情地邀情他一同品尝春天的美味，分享大地无私的赠予。不明就里的人刚开始看见这奇特的饭，往往有些不敢动筷子，但是一旦吃了第一囗，就再也不愿停下筷子了。社饭不仅味美，还能消痛祛病，是一味良药，大地的慷慨，在人类的智彗的浇灌下，结出了一种独特的果实。

春社日，立春之后的第五个戊日，这是属于土地的日子，是一个节日。但这个节日极为低调简朴，没有大红大绿，没有载歌载舞，没有人来人往，就像沉默朴实的大地一样，不张扬，不喧嚣。然而老家的人们却一直没有忘记这一天，去采下野菜，煮上社饭，当然也仅仅只有在这一天，才有这独特的美味。我已经三十年没吃上社饭了，因为社日我总是在外面，然而那视觉和味觉上都有着强烈冲击的社饭，却一直在脑海中回味。

土地，人类的摇篮，她能生长出人们所需要的一切，从春天开始，源源不断地奉献着，一直到冬天。她既能绽放出绚丽的花，也生长着嫩绿的草，当我们徜徉在花海里，被五颜六色的花所吸引的时候，也应该不要忘记那些丛丛低矮的草，他们也是大地的使者，是我们生活的一部分，也许这也是社饭的其中一层寓意吧。

社日，本是土地的日子，人们为了感激土地，却成就了社饭，成了我们享用美味的时间，其实这又有什么关系呢，难道我们和土地能分得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