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坡16」陶渊明与苏轼有什么区别?
历史上的陶渊明并不学佛修道。
陶渊明是主动的,苏轼则为被动,主动者如脱钩之鱼,被动者如服辕之马。苏轼平生学佛修道,常有出离尘世之想,但一直未能摆脱仕宦生涯,而陶渊明没有学怫修道,反而勇于抉择,所以苏轼认为他虽不习佛,却有佛性,因此自叹不如。
哲宗下诏改年号为“绍圣",意思是继承神宗朝的施政方针。随后不久,吕大防、范纯仁罢职,章惇、安焘等出任宰执大臣。这批重回朝堂的变法派大臣,完全抛弃了王安石新法的革新精神和具体政策,把打击“元祐党人"作为主要目标,尽情发泄他们多年来被排挤在外、投闲置散的怨愤。于是,罢黜、贬谪的诏令一道接着一道,短短一两月间,便将当时在朝任职的高级官员三十多人全部贬到岭南等边远地区。
在这场政治风暴中,苏轼兄弟首当其冲。
接到诰命,苏轼并不十分意外。半年多前便已预感到的这场风暴今真的来了!时势如此,唯有坦然面对。他依例撰写《谢上表》,回想一生坎坷,“福眇祸多,是亦古今之罕有”,心中不免悲怆,但他随即镇定自我,并不作一句徒然的辩白,“既在代言,敢思逃责”,政局翻覆,是非必将颠倒
苏轼的心情异常沉重,可是,此时的他再也没有能力来帮助这些苦难的民众了!
然而现实就是如此,一面是真诚的苏轼在贬谪途中仍然心忧百姓,一面却是政客们落井下石,不久,又一道诏命下达。
死生祸福,非人力所为,人若执著不舍,必将导致无穷的痛苦,几十年来,苏轼出入佛老,修养心性,便是要努力破除这种人所难免的执著与迷悟。深厚的学养,实证的体验,开阔了他的胸襟,拓宽了他的视野,使他不至于局限于一隅而患得患失,坎坷的仕宦生涯也越来越让他厌倦了翻云覆雨的喧嚣官场和祸福无常的名缰利锁。一面悲世之无常,一面欣超世之乐。
垂老投荒,来日无多,今昔的强烈对比,荣衰的巨大反差,确实需要超凡的承受能力。人非圣贤,情绪的起落与变化在所难免,苏轼亦不例外。但他既已看透人生的底蕴。
《金刚经》是中国民间流行最广、最受重视的一部佛教经典,其中著名的四句偈是;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然而,好梦的结束总是来得太快,正当苏轼为长房次孙苏符求议婚事的时候,坏消息一个一个接踵而至。苏迈原已授韶州仁化县令,现在又碍于朝廷新制(谪官的亲属不得在谪地相邻地区做官)不得赴任,而苏轼自己的折支(即宁远军节度副便作为俸禄的实物)一直屡请不得。
在浩瀚的宇宙里,中国就像是太仓中一粒粟米,渺小的个人又何必为归与不归而烦恼?于是他顽皮地设想自己是一只蚂蚁,突然遇到一盆水倒在路上,慌忙爬上飘浮在水面的一片小草叶,茫茫然不知道自己将漂向何方。
不久,水干了,蚂蚁径直回家,见到自己的同类,不禁哭着说;“只差一点就见不到你了!"想到这里苏轼忍不住笑了。后来,他将这思索的片段写成一篇充满智慧与机趣的短文:
吾始至南海,环视夭水无际,凄然伤之,彐:“何时得出此岛耶?”巳而思之,天地在积水中,九州在大瀛海中,中国在四海中,有生孰不在岛者?覆盆水于地,芥浮于水,蚁附于芥,茫然不知所济。少焉水涸,蚁径去,见其类,出涕曰:“几不复与子见,岂知俯仰之间,有方轨八达之路乎!"念此可以一笑。戊寅(公元1098)九月十二曰,与客饮薄酒小醉,信笔书此纸。——《试笔自书》
汲汲于世俗名利的人自然不可能理解苏轼的“超然自得",也不敢相信人世间竟还有如此高蹈的境界。然而苏轼的确过得逍遥自在.因为实践了他终身景仰的前辈范仲淹提倡的忧乐观:“先天下之忧而忧",故能忘却一己的私愁“后天下之乐而乐”,故能时时体验人生的大乐。苏轼有个普通人所不及的本领,就是善于融人周围的环境,与当地民众打成一片。四海为家,进退一如,为民分忧,与民同乐,是他一贯的作风。
历史上的陶渊明并不学佛修道。
陶渊明是主动的,苏轼则为被动,主动者如脱钩之鱼,被动者如服辕之马。苏轼平生学佛修道,常有出离尘世之想,但一直未能摆脱仕宦生涯,而陶渊明没有学怫修道,反而勇于抉择,所以苏轼认为他虽不习佛,却有佛性,因此自叹不如。二是禅宗发展到宋代,高标“见性成佛",流俗认为开悟破执的高僧大德往往能随缘自适。三是苏轼以自己所体认的境界来揣测陶渊明,也有他诗人审美活动认同效应的一面。他努力把陶渊明境界提高到禅学的高度。
九死一生,但饱览奇景异俗不也是平生难逢的快事吗?展望未来,他心境恬淡,虽然命运又一次出现了转机,但他已粗识老庄齐得失、等荣辱的哲理,看透翻云覆雨的政坛,就像孔子所感叹的:“道(王道)不行,乘桴浮于海。"他希望余生能扁舟散发,归隐江湖。
(本文作者:CIO的夜读时光 本文素材选编自:《苏轼传》王水照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