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诗歌的时代特征及“诗史”性质
杜甫的诗被称为“诗史”。可是作为“诗史”的杜诗并不是客观的叙事,用诗体去写历史,而是在深刻反映现实的同时,还通过独特的风格表达出作者的心情。清人浦起龙说:“少陵之诗,一人之性情,而三朝之事会寄焉者也。”(《读杜心解·少陵编年诗目谱附记》)杜甫的诗大部分涉及玄宗、肃宗、代宗三朝有关政治、经济、军事以及人民生活的重大问题,可是无处不浸透了诗人的真情实感。例如杜甫中年时期的两篇杰作,《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和《北征》,里边有抒情,有叙事,有纪行,有说理,有对于自然的观察,有对社会矛盾的揭露,有内心的冲突,有政治的抱负和主张,有个人的遭遇和家庭的不幸,有国家与人民的灾难和对于将来的希望。这两首长诗包括这么多丰富的内容,作者的心情波澜起伏,语言纵横驰骋,证明他在这不幸的时代面对自然和社会的种种现象都敏锐地发生强烈的感应。这样的诗是诗人生活和内心的自述,也是时代和社会的写真,个人的命运和国家人民的命运息息相关,二者在艺术上也达到高度的融合。又如《同诸公登慈恩寺塔》、《哀江头》等诗,篇幅较短,却也同样具有这种特点。
天宝后期以来,杜甫写了大量的时事政治诗,不管是陈述政见,如《洗兵马》,在梓州写的《有感》;或是揭发统治者的荒淫残暴,如《丽人行》、《忆昔二首》之一、在云安写的《三绝句》;或是寓言讽兴,如《凤
凰台》、《病桔》、《枯棕》、《客从》;或是对穷苦人民的同情关怀,如《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又呈吴郎》;都是个人的情感与事实相结合的。还有不少长篇,有的记载国家十几年来的大事,如《夔府书怀》、《往在》;有的叙述地方变乱,如《草堂》、《入衡州》;有的回忆往事,如《壮游》、《遣怀》;更是象浦起龙所说的“慨世还是慨身”(《读杜心解·读杜提纲》),都含有浓厚的抒情成分。
战争题材在杜诗中占有相当大的数量。杜甫对不同性质的战争持不同的态度。他对于朝廷穷兵黩武,消耗人力物力,是反对的,如《兵车行》、在夔州写的《遣怀》、《又上后园山脚》;对于平息叛乱,抵御外侮,是支持的,如安史之乱前期写的《观安西兵过赴关中待命二首》、《观兵》,以及吐蕃入侵时写的《岁暮》。这些诗谴责什么,歌颂什么,都很鲜明。也有些关于战争的诗,既有歌颂,也有谴责。著名的《前出塞》、《后出塞》两组组诗,曲折反复地叙述战士在从军过程中的心情变化,实际上是反映诗人从不同的角度对于战争的不同看法。这两组诗都歌颂了战场上的壮烈场面,战士如何善于战斗,勇于牺牲,取得胜利;又谴责了君王无止境的开拓边疆,主将骄横奢侈,使战绩失去积极的意义。这两组诗都是通过一个战士的自白,概括了无数英勇士兵的不幸命运。又如“三吏”、“三别”则更为具体地表达了作者的内心冲突。杜甫在洛阳路上,看见横暴的差吏把未成丁的男孩、孤苦的老人都强征入伍。他替这些人提出控诉,对差吏给以谴责,但是一想到壮丁缺乏,而又大敌当前,便转变了口气,尽可能对被征调的人说几句慰解或鼓励的话。元代鲜于枢书杜甫《兵车行》 杜甫写过许多歌咏自然的诗。他歌咏的对象,往往是既联系自己,也联系时事。历代的诗话、诗评对于杜诗里高度的“情景交融”作过许多论述。但是杜甫的诗不只有高度的情景交融,而且有情、景与时事的交融,作者在写景和抒情时,很少离开现实,随时随地都想到他所处的干戈扰攘、国困民疲的时代。如困居沦陷的长安时写的《春望》、入蜀时写的《剑门》,是最有代表性的。这类诗,杜甫越到晚年成就越大,象五律《客亭》、《江上》、《江汉》,七律《登楼》、《宿府》、《阁夜》、《秋兴八首》等,都是情景与时事交融的脍炙人口的名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