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哪里看出苏轼具有佛教思想

苏轼与佛教的关系

他年青时候所住的地方就是眉州,离佛教胜地峨眉山不远,离眉山大佛更近。他小的时候不可能不受佛教的影响。在一次经过忠州时,看到一座屈原塔,为此写下了一段文字:“屈原古壮士,就死意甚烈。世俗安得知,眷眷不忍决。南宾旧属楚,山上有遗塔。因是奉佛人,恐子就沦灭。此事虽无凭,此意固已切。古人谁不死,何必较考折。名声实无穷,富贵亦暂热。大夫知此理,所以持死节。”这首诗虽然是歌颂屈原,但也表白了他的心迹。 

苏东坡一生被贬多次,可以说是痛苦坎坷陪伴他一辈子,但他为什么还是那么平静、乐观和旷达呢?究其原因,这与他中年之后学禅有很大关系。特别是经过乌台诗案被贬黄州之后,他开始思考人生的意义,信佛学禅,完成了世界观的转变,即由一个儒家积极入世的人生观到佛教无物无我心性明静的人生观蜕变,用禅学理念来观察人世间的万事万物,使他得到极大解脱。

禅在中国源远流长,是一种宗教,也是一种哲学。禅不仅来自印度达摩大师的传播,还来自老子庄子的道家文化传统。它的精义就是“无我”、“无为”的理念。禅给苏轼另外一种看待世间万事万物的思维方式,使他的思想进入那种自由忘我的境界。正像禅师刘悟元那首参禅的诗所说的:“堪破浮生一也无,单身只影走江湖。鸢飞鱼跃藏真趣,绿水青山是道图。大梦场中谁觉我,千峰顶上视迷徒。终朝谁在鸿蒙窍,一任时人牛马呼。”因此,了解苏东坡这样一个复杂而又极其丰富的历史人物,仅仅从政治斗争或文学艺术等方面,是远远不够的。余秋雨先生的《苏东坡突围》一文,也仅仅是对苏轼与宋朝那些小人作斗争过程的追述,对苏东坡思想的转变以及转向何方,并没有涉及。

苏东坡在苏杭结识的禅师,有清顺、守诠、仲殊、道臻、可久、垂云、思聪、惠思、怀琏、善本、道荣等。在黄州,苏轼认识了一位禅僧,叫佛印了元。这个人对苏轼影响很大。佛印在黄州一个佛教院里当主持,二人互相参禅论道,使苏轼真正相信了禅学“四大非有,五蕴皆空”的理念。他开始反省自己所有苦难的原因,是多欲,禅宗讲无欲则刚,要想取得心理的安宁,必须去欲。要那么些名利干啥呢!“人生到处知何似,应是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哪复计东西?”他开始练瑜珈、练气功还总结了一套练功术。同时他也学到了许多养生之道,学会了做菜,比如东坡肉等佳肴。

他还结识了画家米芾,与米芾讨论绘画艺术形与神的关系。他还到湖北玉泉寺向玉泉禅师讨教禅学的精义。在他的影响下,他的小妾朝云也信了佛。前妻死后,朝云转正为夫人,一直陪伴着他,直到海南岛。在黄州,朝云为他生了一个儿子,起名叫遁儿。苏轼为儿子写了一首诗作自嘲:“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这些都反映了他入佛之后的平静心态。

三、苏轼词作中的佛教意识

他入佛之后就有一种平静心态,从而在他的词中必有体现。他在东坡上盖了一间茅屋,自名为“雪堂”,真正过起了农耕归隐的生活。苏轼归隐情结和他的人生观念,在黄州时期都达到了圆通的境界。完成这一转变无疑是非常痛苦的。而这种大苦大难之后的大彻大悟,使他的思想境界产生了巨大的飞跃,同时也带动了文学创作的飞跃。他的前后《赤壁赋》《大江东去》等一系列绝世佳作,正是这一阵痛与彻悟的果实。

这一时期,他创作了著名的那一首《定风波》词;“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行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这首词表面的意思是:他与几个朋友在田间行走,忽然风吹雨打。那几个人都打起伞或雨衣,而苏轼却任凭风吹雨打,继续吟啸前行。一会儿雨过天晴,山头又见斜阳,风也没了,雨也停了。更深层的意思是:这首词的上阕借写自然界的风雨以象征政界上的风雨,表现了作者信佛参禅后的履险如夷、不为忧患所动摇的理念。同时也展现了他信佛习禅后的那种“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的三层递进的观念和境界。在这首词里,他集中了三组形象来表现自己的旷达形象:一是“何妨吟啸且徐行”,二是“竹杖芒鞋轻胜马”,三是“一蓑烟雨任平生。”这都是他最得意的豪放旷达行为,自然也是他最理想的内心世界的变化。他把这些自己到黄州后的思想变化浓缩在半阕词里,是要塑造一个归隐者的旷达形象。词的下阕进一步深化主题,在表现自己外在形象的基础上进而写其对人生经验的深刻体会,表现自已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忧乐两忘的胸怀。这首词的高妙处就在于并没有接着写出自己因春风斜照而得到温暖,而是笔锋一转,宕出这意外的、极富人生哲理的诗句:“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也就是说,回首来路,所有的风雨或晴朗,都算不了什么!与自己也没有任何阻碍,他已经把万事万物看透了。如此平静乐观的心境,即是历经风雨中后的领悟,也是他以后追求的目标和人生境界。所以正确理解这三句词,是鉴赏这首作品的关键。所谓“向来萧瑟处”,指自已刚刚经历之处——既包括风雨袭打过的林间小路,也包括铺满夕阳的田间阡陌,同时是暗指刚刚经历的乌台诗案;所谓“归去”,是指上文所说的“风雨”、“微冷”和“斜照”,亦即令人所忧所喜的一切外在条件都不复存在了,包括那些莫须有的罪名,以及宦海沉浮,早已置之度外;那么剩下的是什么呢?只有“也无风雨也无晴”了,好象刚才什么都没发生。换言之,即使发生过,但对我来说也无所谓,一切都是无差别的境界。这就比按常规思路写如何不把风雨放在心里,如何在风雨后因遇到温暖而感到欣慰要深刻得多、旷达得多。因为那样写等于承认风雨终究是一件令人沮丧的事。而“也无风雨也无晴”,即等于说只要自己对一切逍遥自得,安之若素,那么世间的一切现象在自已的胸中都是一样的,本无什么雨忧晴喜可谈。当然也包括政治上的风雨。在某种意义上,这里明着是写大自然的风雨,实际上是写刚刚经历的政治灾难。这样他就在精神世界上升华到了另一层崭新的高度——把一切都看成空无,看成无差别,这真可谓大彻大悟!

苏轼在黄州完成了从一个俗人到超人的转变,从风风雨雨到无风雨无晴朗的转变。政治上得与失、成与败、升与降都是无所谓的。这就使他心理更加平衡,后来的任何风雨也无奈他何。这一转变,标志着他的禅境又提高了一个层次,已经达到物我两忘的境界。

儒家道德人格的浩然正气,支撑着佛老的静达旷放,成就其虚静高洁的心态和淡泊超拔的性格,使其一辈子具有坦荡坚贞的品格、随缘自适的心态和风流潇洒的气度。(注6)也正是苏东坡有这样的人格特点,他的词也形成了多样化的风格,其间的关系是相辅相成,相映成趣的。

苏轼一生坎坷曲折,经历了两次“在朝———外任———贬居”的过程。得意时名满京城,士林仰望;失意时迁贬陋邦,陷狱几死。想当初他和弟苏辙初入汴梁,“当时***客长安,似二陆初来俱少年。有笔头千字,胸中万卷,致君尧舜,此事何难!” 这是何等豪气干云! 但命运赋予他才气,却不赋予他运气。在“来往如梭” 的仕宦生涯中,他“致君尧舜”的理想志意根本没有机会得以施展。荣辱、得失、穷达、祸福长时间交替更迭,反差之明显,刺激之强烈,使他咀嚼尽种种人生况味。苏轼特殊的人生经历促使他对宇宙人生进行反思,从而体悟到个体生命之虚幻与无常。为寻求精神上之解脱与平衡,苏轼很早就将目光投向了佛教。如其作于熙宁六年之《瑞鹧鸪?寒食未明》即曾云:“老病逢春只思睡,独求僧榻寄须臾。”佛教义理为他提供了慰解苦难之妙理,他在诗中曾多次表达其发自内心的体验,如《至济南李公择以诗相迎次其韵二首》之二云“聚散细思都是梦,身名渐觉两非亲” , 《台头寺步月得人字》云“回首旧游真是梦,一簪华发岸纶巾” , 《次韵腾大夫三首?雪浪石》云“此身自幻孰非梦,故园山水聊心存” , 《四月十一日初食荔枝》云“人间何者非梦幻,南来万里真良图”等等。这样的人生思索,在苏词中即表现为他常常写到“人生如梦”的慨叹。如:“万事到头都是梦,休休,明日黄花蝶也愁”“笑劳生一梦,羁旅三年,又还重九。”“一梦江湖费五年,归来风物故依然。”“十五年间真梦里,何事? 长庚配月独凄凉。”

“梦”本是词中频繁出现的意象,自文人填词以来,即不断有词人歌咏,比如温庭筠《菩萨蛮》云:“水晶帘里玻璃枕,暖香惹梦鸳鸯锦” ,冯延巳《鹊踏枝》云:“撩乱春愁如柳絮,悠悠梦里无寻处。”李王景《摊破浣溪沙》云: “细雨梦回鸡塞远, 小楼吹彻玉笙寒。”李煜《望江南》云:“多少恨,昨夜梦魂中”,欧阳修《玉楼春》云:“故欹单枕梦中寻,梦又不成灯又尽。”) 直至晏几道,真可谓将“梦”写到极致,其词中竟有九十余次言及“梦”。但综观前代词人所写的这些“梦”,其主题却较为相近,同属一类情感范畴。一般多被用来抒写对繁华消歇、盛时难再现的失落、怀念、惆怅,或对现实生活中无法实现的某种事物的憧憬和向往等情感。与前代词人这些作品相比,苏轼所写之“梦” 更体现出其人生思索的深度。它们***同具有如下新的特征:首先,它们都对时间而言:或“三年”,或“五年”,或整个人生“万事”。个体的生命是短暂的,甚至包含个体生命在内的时间本身也是虚幻的。白居易《自咏》曾说:“百年随手过, 万事转头空” ,苏轼则说:“休言‘万事转头空’,未转头时是梦” (《西江月》) ,意谓不仅将来看现在是梦, 现存的一切本来就是梦幻。这样的“梦”就更具有了否定一切存在的意味。其次,它们都具有消弭荣辱得失的倾向。既然连存在尚且都是虚幻的,又何必为有形世界的一得一失而劳神伤心呢。

苏轼与他的死对头伟大改革家王安石因法生冤,以佛结义.熙宁九年(1076)王安石辞去相位,退居江宁,苏轼和吕惠卿成了他参禅诵佛的同道.

元丰七年(1084)苏轼因诗讥时政,由黄州贬汝州,苏顺路访王,论诗谈佛<西清诗话>载:元丰间,王文公在金陵,东坡自黄北迁,日与公游,尽论古昔文字,间亦惧味禅悦.公叹息语人日:"不知更几百年,方有如此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