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尔基写的我的母亲

你好,是一本书吧。

全文如下:

我的父亲因为霍乱去世了。年轻的我紧紧依偎在外祖母身边,害怕而又不安地看着母亲哭泣。

真是祸不单行,伤心过度的母亲刚生下的孩子也夭折了。好像再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了。处理完一切,我跟着外祖母和母亲乘船到尼日尼的外祖父家去。

外祖母是个慈祥而善良的人。她讲起话来又亲切,又快乐,又流利。从见到她的第一天起,我就和她要好了。在船上,她给我讲故事。声音很低,很神秘,她俯下身子凑近我的脸,睁大了眼珠儿注意地看着我的眼睛,就仿佛往我心里灌输一种使我振奋的力量。每次听她讲完,我总是要求:“再讲一个!”“好吧,阿廖沙。”她总是痛快地答应。

外祖父家到了。无论这家的大人还是小孩,我都不喜欢,我觉得自己在他们中间是陌生人。特别使我不喜欢的是外祖父,"我"在他身上立刻闻到敌意。

外祖父家里,弥漫着人与人之间的炽热的仇恨之雾,大人都中了仇恨的毒,连小孩也热烈的参加一份。外祖父开了染坊,两个舅舅也在染坊干活,并雇了一些长工。母亲的到来,使两个舅舅担心她会分走本属于他们的一份家产,于是便闹着要分家。

我觉得祖父的脾气很坏;他不论和谁讲话,总是嘲笑人,欺负人,摆出挑战的神气,极力惹对方生气。来了不几天,外祖父就逼着我学祈祷。不久,我就挨了外祖父的一顿鞭打。

大人们巧妙地使布料变色,这使我觉得好玩,当我把一块桌布的边缘刚放进染桶时,家中的长工茨冈飞奔过来,阻止我。连外祖母也惊叫一声,甚至哭了起来。我知道闯祸了。

当天晚上,外祖父推开外祖母的阻挡,把我抱到长登上。我在他手里挣扎,拉他的胡子,咬他的手指。这使他更加狂怒,只听得他粗野地叫喊:“绑起来!打死他!……”

我失去了知觉,接着就病了一场,趴在床上躺了几天。生病的那几天,是我一生重大的日子。在这些日子里,我大概长得很快,并且有了一种特别不同的感觉。从那时起,我怀着不安的心情观察人们,仿佛我心上的外皮给人撕掉了,于是,这颗心就变得对于一切屈辱和痛苦,不论是自己的或别人的,都难以忍受的敏感。

茨冈来看我了,胳膊上满是鞭痕,这是他为了阻止外祖父的树条子而留下的。他不断地安慰我,并告诉我再挨打时减轻痛苦的方法。

小伙子茨冈有一手染布的好技术。两个舅舅都准备自己将来开染访的时候,把茨冈拉过去。他们还怕他不跟,担心外祖父与茨冈开第三个染坊。外祖父看出了他们的诡计,故意逗他们说,他要给茨冈买一个免除兵役的免役证,虽然会花很多钱,但他最需要茨冈。这不能不使两个舅舅憋了一肚子气。外祖父更没想到他的这句玩笑对茨冈意味着什么。

在雅可甫舅母去世周年那天,舅舅们让茨冈背着沉重的十字架到坟地去。

当我和家中的老匠人格里高里开心地说话时,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嘈杂。原来舅舅们回来了,茨冈躺在地上,身上的血流得很多。雅可甫舅舅说:“他摔倒了,给压住了,——砸到背脊上。”“是你们把他砸死的,”格里高里闷声地说。“就是的,——怎么样……”这时,外祖父来了,他尖着噪子吼道:“一群豺狼!我知道,他是你们眼中钉……唉!”

……小伙子茨冈无声无息地,被人遗忘地埋掉了。

外祖母经常向上帝祈祷,把家务事从头到尾告诉上帝。我常央求她讲上帝的故事。她一讲起上帝、天堂、天使,就显得和蔼;面孔也变得年轻,湿润的眼睛流露出特别温暖的光芒。

有一天,她正跪着祈祷,外祖父突然进来,嘶哑着嗓子喊道:“失火了!”“你说什么!”外祖母大叫一声,跳起身来,向大厅奔去。

“把圣像摘下来!给小孩子穿上衣裳!”外祖母严厉地、声音坚定的指挥着,而外祖父只是低声地号泣。我望着火光吓坏了,只见外祖母头顶空口袋,身上裹着马被,冲向了大火熊熊的房屋,一边喊叫:“硫酸盐,昏蛋们!硫酸盐要爆炸了……”就在人们的惊愕当中,她浑身冒烟地钻了出来,抱着一桶硫酸盐。

她在院里东奔西跑,哪儿有事就到那里,所有的人都听她指挥,什么事也逃不过她的眼。

火被扑灭了。我刚想入睡,屋里又象失火一样忙乱起来,舅母娜塔莉亚要生孩子了。我从炕上爬下来,刚蹭到舅舅身边,他忽然抓住我的脚,用劲一拉,我摔倒在地板上。“混蛋”,我忍不住骂他。他跳起来,把我揪起来,咆哮道:“摔死你!”

我苏醒过来,知道娜塔莉亚舅母难产死了。我只觉有一块什么东西在我的脑袋里和心中肿胀起来;我在这屋里所看到的,仿佛是冬季大街上的载重车队,慢慢的从我身上走过,把一切都压碎了……

交春的时候,舅舅们分家了:雅可甫留在城里,米哈伊尔搬到河对岸,外祖父又买了一所大宅子。整所宅子住满了房客,外祖父只留楼上一大间给自己住和接待客人,我和外祖母住在顶楼上。

外祖父对我有时也和善起来,虽然是他心情好的时候,打我也是越来越少了。他教我认字,甚至给我讲故事。但他讲的多是他过去的历史,跟外祖母讲的不一样。 补充: 但我们的平静很快就被打破了。一天晚上,雅可甫舅舅来了,说米哈伊尔舅舅喝醉了,并说米哈伊儿舅舅声称要“把父亲的胡子拔掉,杀死他!”外祖父的脸扭得吓人,尖声吼道:“我知道是你灌醉了他,是你教他的!您想把家产全拿到手才甘心,是不是?”

米哈伊尔舅舅醉醺醺地来了。他进了街旁的一家酒馆。后来,是外祖母和雅可甫舅舅把他从酒馆里拖走的。

米哈伊尔舅舅常常一到晚上就来,甚至带上几个帮手,借酒发疯,拔掉果树,甚至捣毁浴室,外祖父痛苦不堪,面色发黑。

终于矛盾激化了。一次,舅舅持一根粗大的木棒来了。他在台阶上打门,在门后等他的是拿着大根子的外祖父和拿着尖头长棍子的两个房客。外祖母在一边央求着,但外祖父只是对房客说:“照胳脯和腿打,可不要打脑袋……”。

外祖母扑到门边的一个小窗上,叫舅舅快跑。但舅舅红着眼睛照着她的胳膊就是一木棒,外祖母倒下了。“哎呀,老婆子怎么了?”外祖父可怕地嚷叫一声。

门忽然开了,舅舅跳进漆黑的门洞里,但马上就象铲垃圾似的,从台阶上被甩了出来。

外祖母呻吟着。外祖父望着被绑起来的儿子,叹了口气,来到外祖母的床前。“他们要把咱们折磨死,老婆子!”“你把财产都给他们吧……”听得出,他们并不想把给我母亲的那份财产送给舅舅们。

他们谈了很久,外祖母的声音又低沉又可怜,外祖父却大吵大闹,怒气冲冲。

我很早就明白:外祖父有一个上帝,而外祖母另有一个上帝。

几乎每天早上,外祖母都能得到新的赞美的词句,热烈、感动、虔诚地祈祷着。她的祈祷从来都是赞美歌,都是诚恳而率真的颂扬。

她的上帝整天和她在一起,甚至对畜牲也提起上帝。我明白,一切生物--人、物、鸟、蜂、草,都很容易地,顺驯地服从她的上帝;上帝对人间的一切都是同样的慈善,同样的亲切。

一次,酒馆女主人骂外祖母,甚至向她扔胡萝卜。我瞅机会把酒店女主人关在地窖里进行报复。外祖母教训了我几句永志不忘的话,“亲爱的孩子,你要记住:不要管大人的事!大人都学坏了;上帝正考验他们呢,你还没有受考验,你应当照着孩子的想法生活。等上帝来开你的心窍,指示你应当作什么,领你走那应走的道路。懂不懂?至于什么人犯了什么过失--这不是你的事。这让上帝来判断、惩罚。” 补充: 外祖父的祷词往往充满了痛苦与无奈。“熄灭我痛苦的火焰吧,我又穷又坏!”“我只对你独自一人犯罪--请你转过脸去不要看我的罪恶吧……”。他对我讲上帝无限力量的时候,总是首先强调这种力量的残酷,他说,人们犯了罪,就得淹死,再犯罪,就得烧死,他们的城市得毁灭;他说,上帝用饥饿与瘟疫惩罚人们,他永远是用宝剑统治人间,用皮鞭对付罪人。

外祖母的上帝是一切生物可爱的朋友。外祖父的上帝使我恐惧与敌视:他不爱任何人,用严厉的目光注视一切,他首先寻找和看见人的坏的、恶的、有罪的一面。

家里的人不要我到街上玩耍,因为街上的孩子老欺负我,更让我难过的是,老工人格里高里已完全瞎了,沿街乞讨。外祖父早已不雇人了。

外祖父把房子卖给酒馆的老板,另买了一所房子。周围住满了人,但最吸引我的是一个名叫“好事情”的房客。

他的房间几乎被箱子和书籍堆满了,到处是盛着各种颜色的液体的瓶子,一块块的钢铁,成条的铅。从早到晚,他全身涂满了不知什么颜料,头发蓬乱,笨手笨脚地,老在那里熔化铅,焊什么铜的小东西。这人玩的魔术使我好奇万分。

全宅的人都不喜欢这位好事情,认为他是药剂师、巫师和危险人物。但我却对他日益好奇。于是,有一天,我鼓足勇气扣开了他的房门。

从此,我就常与他在一起。院子中普普通通的东西,经他一两句话,就会变得特别有意义。院里跑来一只猫,在明亮的一潭水洼前停住,瞅着自己的影子,抬起自己的爪子,象是要打它,--好事情轻轻地说:“猫儿又骄傲又多疑……”金红色的大公鸡飞到篱笆上,站住,拍了拍翅膀,险些儿摔了下来,它给惹火了,伸长脖子,怒冲冲地咕噜起来。“这位将军好大的架子,但聪明可不怎么的……”有个孩子老欺负我,我打不过他,好事情听了我的遭遇,说:“这是小事情;这种力气算不得力气,真正的力气在于动作的快速;越快越有力--懂不懂?”他的话果然灵验,我果然打败了那个孩子,好事情的话是多么令人感到神奇啊!

很快我对好事情就发生了牢固的情感,不论是在苦痛的受辱日子,还是欢乐的时刻,他都成为我不可缺少的人。

我到房客那儿去,渐渐被外祖父知道了。我每去一次,他就狠狠揍我一顿。后来,好事情终于被外祖父撵走了。

我和无数优秀人物中的第一个人的友谊,就这样结束了。 补充: 小的时候,我想象自己是一个蜂窝,各式各样普通的粗人,全象蜜蜂似的把蜜--生活的知识和思想,送进蜂窝里,他们尽自己所能做到的慷慨大量地丰富我的心灵,这种蜂蜜常常是肮脏而味苦的,但只要是知识,就是蜜。

好事情走后,彼得伯伯和我挺要好。他喜欢说话,看来人倒善良而快乐,但他的眼睛经常充血而且混浊,有时像死人般的停滞不动。

我们那条街上,搬来一位老爷,他有一个非常奇怪的习惯:每逢休息日,就坐在窗口用鸟枪射击狗、猫、鸡和乌鸦,对他不喜欢的行人也射击。

有一次,这位射手打进外祖父腿上几颗霰弹。外祖父气坏了。向法官递了状子,召集街上受害者和证人,但那位老爷忽然不见了。

每听到街上枪响,彼得伯伯就往街上跑。有时他逛半天也没结果,大约那个猎人不承认他是一个值得射击的野禽,过了不久,终于他被打中了。他走到我们面前,心满意足地说:“打着下襟了!”我有点怕,就问:“老爷会打死人吗?”“干吗不会?会。他们彼此也打死。”

他对我很亲热,跟我说话,比跟大人谈话和气些。他请大家吃果酱时,我的面包片上的果酱抹得特别厚。他也给我讲很多故事,但都奇怪地相似:每一个故事里都有折磨人、斯负人、压迫人的事情。

过了一段时间,我又结识了奥甫先尼可夫上校院中的三个孩子。我们很友好,玩得也挺开心。但彼得伯伯认为他们是少爷,是毒蛇。这让我感到令人讨厌。那三个孩子在家里也挨打,他们也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

后来,我发现彼得伯伯忧郁呆痴病愈来愈犯得勤了。不再请人吃果子酱,他的脸干枯了,皱纹更深了,走起路来晃晃荡荡的,象病人似的。

一天,警察来了,来找彼得伯伯,但他已经不见了。几天后,彼得伯伯在我家后院中自杀了。

听外祖母的客人讲,彼得伯伯真正的姓名并不知道,他与一件案子有关。他与同伙很早以前就抢劫教堂。

我听了,仿佛觉得所有的人都变得短小,肥胖,可怕……

一个星期六的早晨,我的母亲坐着马车来到了外祖父家。母亲穿一件宽大的又暖和又柔和的红衣服,一排黑色的大扣子从肩膀斜钉到下襟,我感到母亲漂亮、年轻,比谁都好。 补充: 母亲的到来改变了我野马般的生活,母亲开始教我“世俗体的”文字,又让我学着背诗。从此以后,我们俩彼此都烦恼起来。诗行中的字我经常念错,我心里知道怎么念,可一出口准走样。有时我是故意念错的,其实我很喜欢排列一些无意义的诗行,或者把这些诗行另换一个说法,这或许就是在小时候表现出的创作欲望,可这老惹母亲生气。在吊床上,我说给外祖母听时,她有时哈哈大笑,但通常总是责备我。

我觉得日子不好过,不仅仅是因为母亲教我的功课越来越多,越来越难懂;更主要是母亲越来越愁眉不展,常常在花园的窗户旁长久地默默无语地坐着,并且整个人也变得不修边幅,也越来越爱生气。

我还看见,外祖父正在准备一件使外祖母、母亲害怕的事。有一天晚上,外祖父和母亲吵过之后,母亲又去房客家了。外祖父却把外祖母狠狠的揍了一顿,几根粗发针深深的扎进了她的头皮,我鼓足勇气给她拔出时,发针都被戳弯了。外祖母央求我别告诉母亲,我答应了,但内心却充满了对外祖父的仇恨。我终于找到了一个适当的机会报仇。顶楼的箱子里放着外祖父珍爱的十二张圣像,趁他不在意,我抓起几张跑到楼下,拿出剪刀,爬到吊床上动手剪圣人的头,我还未来得及剪第二张,外祖父来了,他准备狠狠揍我一顿时。母亲及时赶到,又从我口中得知外祖母被揍一事,外祖父因此感到很没面子。

为了阻止母亲与房客来往,外祖父把原来的房客撵走了。重新布置了房间,外祖父要请客。雅可甫舅舅也来了,还领来了一个独眼秃顶的钟表匠,我不喜欢他,因为他很丑并且古怪,可外祖父要把母亲嫁给他。在一个星期日的白天,钟表匠来了,外祖父强迫母亲去见他,母亲坚决不同意,并把外衣和裙子脱掉以示反抗,外祖父只好妥协了,外祖母很客气地把钟表匠送走了。母亲的抗婚获得了成功。

自从这事发生后,母亲立时坚强起来,腰杆挺直了,成了家中的主人。外祖父却变得不为人注意,他几乎不出门,老是坐在顶楼里读一本神秘的书,他和母亲说话比较温和了,发火也比较少了。

外祖父的箱子里放着许多珍贵的衣服和各种宝石项链,外祖父把这些东西都送给了母亲。母亲打扮的越来越漂亮了,她住在前屋的两个房间里,经常有客人出出进进,最常来的有两个人,一个是彼得军官,另一个是耶甫盖尼,母亲后来和他结了婚。 补充: 热闹的圣诞节过后,母亲送我和米哈伊尔舅舅的儿子萨沙去上学。一个月后,萨沙开始逃学,把书包细心地埋在雪里。外祖父只得给我们雇了一个护送人。但萨沙终于跑掉了,他想去做强盗,因为继母、父亲,外祖父都不疼他。而我决定要做军官。

我出天花了,被放在后面的顶楼上,在床上躺了三个多月。我躺在那里听见家里越来越喧闹,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外祖母经常来看我,却不告诉我。

外祖母经常喝酒了,并且自动给我讲起我父亲的故事。

父亲九岁时成了孤儿,二十岁时已成为一个上好的细木匠,和我母亲偷偷相爱,私定终身。有一次,外祖母和母亲在花园里摘红莓,父亲越墙而过,来求婚。外祖母知道外祖父会坚决反对这桩婚事的,但又可怜这对年青人,决定让他们走,并约定一周后举行婚礼,当外祖父得知这件事并设法阻拦时,这对新人已站在了教堂的走廊上了。外祖父发誓从此不愿再见到父亲、母亲。

在我快要降生的时候,外祖父原谅了他们,父亲母亲搬来住在外祖父家。父亲是个活泼聪明的人,经常搞一些恶作剧。两个舅舅非常仇恨父亲。在一天晚上,他们把父亲骗到一个冰窟里,差点要了父亲的命。第二年开春,父亲、母亲坐第一次通航的轮船走了。

夜里我睡不着的时候,臆造出一些悲惨的故事,父亲总是独自一人,手里拿着棍子向什么地方走去。后面跟着一只长毛狗。

母亲难得来看我,来了也是匆匆忙忙,在她身上有我不知道的新的变化。

有一天傍晚,我睡着了,当醒来时,我觉得两腿也苏醒了。我知道,我不久又可以走路了,这太好了。

母亲与马克辛莫夫结婚了。然后,他们就去莫斯科,把我留在外祖父家。

我与外祖父在花园里忙来忙去,外祖父休息的时候就对我说:“要学着能够独立工作,不要听别人摆布!要老老实实,稳稳当当地生活,可是要倔强的生活!谁的话都可以听,可是你以为怎么好就怎么做……”。

秋天,外祖父把房子卖了,并和外祖母分了家。不久,母亲与后父回来了,说家里失火,烧得一无所有,外祖父闷了一会儿,忽然对后父大声地说:“有风声传到我耳朵眼里,阁下,并没闹过什么火灾,是你打牌输光了……”。 补充: 我跟母亲住在一起,开始变野了。我每一次上街准被街上的孩子打得遍体伤痕。--打架是我唯一喜爱的娱乐,成为癖好。母亲用皮带抽我,但惩罚更激怒了我,下一次,我和小孩子打得更狂热,--母亲把我惩罚得也更利害。在我的心中常常地爆发那种对一切都怨恨的带炭气味的青色火苗,那股沉重的不满的感情,那种在这灰色的死气沉沉的无聊气氛中孤独的感觉,死灰似的在心中冒烟。

后父对我很严厉,不理睬我母亲,而且愈来愈常常和母亲吵架。

我已经上学了,一切都令我反感,只是后来的一个主教让我感到很亲切,很快乐。为了买童话书,我拿了家里的一卢布。虽然我并不想隐瞒拿钱,但还是被母亲打了一顿。学校的学生说我是小偷,于是,我不想再到学校去了。

一次,父亲打我母亲。他用腿踢她的胸口。争吵中,我知道父亲不知到什么女人家去了。我拿起一把刀子,向后父的腰全力刺去。母亲见了,惊叫一声,把后父推开了,仅刺伤了他的一点皮肉。他按着腰跑了。

后来,我对母亲说,我杀死后父,也杀死自己。我想,我会做到这一点的,不管怎样,我会试着这样做的。直到现在我还看见那只下贱的长腿,在空中来回摇摆,用脚尖踢女人的胸口。

我又搬到外祖父那里。外祖父和外祖母完全各过各的,样样都是分开的:今天是外祖母出钱买菜做午饭,明天就该外祖父买菜买面包,轮到他买的那天,午饭照例要坏些,外祖母买的全是好肉,而他总买些大肠、肝、肺、牛肚子。茶叶和糖各人保存个人的,连敬圣像点的长明灯的油也是各买各的。

看着外祖父的这些鬼把戏,我又好笑又厌恶,而外祖母只觉得可笑。

我也开始挣钱。每逢休息日,我就去捡牛骨头、破布、碎纸、钉子。

我和几个小伙伴一块儿捡破烂,到木材厂偷劈柴和木板,在这个村里,偷窃已经形成一种风气,不算是罪恶,而且对于半饱半饥的小市民差不多是唯一谋生的手段。

后父被解雇了,不知去向。母亲沉默而干瘦,小弟弟生病,身体弱得连大声哭都不能。

母亲越来越瘦。她那细长的身子,活象一棵折光了枝子的枞树。她完全变成哑巴了。有时,整整一天都是沉默地躺在角落里,渐渐地死去。她正在死去——这我当然是感觉到的,也是知道的。 补充: 母亲是在八月里一个星期五中午时分死的,后父刚回来,他在一个地方找到了事情,外祖母和小弟弟已搬到他那里。

当人们向母亲的棺材撒干沙土的时候,外祖母象瞎子似的向乱坟堆走去,她碰到十字架上 ,磕破了脸……

埋了母亲几天后.外祖父对我说:“ 喂,听我说,你不是一枚奖章,我脖子上不是挂你的地方,你到人间混饭吃去吧……”

于是我就到人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