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诗句文

野老鹳草

图文/雨中木槿

太阳从芦花梢照过来万道光芒,万物开始晶莹。

这时,我从河那边转到了小树林,林下落叶丛,枯草尖,青苔痕上的霜一点点融化。三叶草冻僵的身体醒过来,滚着水珠,清新柔软,春天在它的体内复活奔涌;一丛青竹,挂着水滴,在日光下闪烁摇曳,疏影朗朗,极具画意;树拉长的影子处深深浅浅的雪窝,露出毛茸茸的青苔,或干枯的落叶,粗犷,清寂,又荒凉,让人深深感受到冬天小树林,经受着严寒的考验,正勇敢地向着春天召唤。

他靠着树冠,低头开始翻他相机里的图片给我看。他是专门来拍落羽杉林里的溪水,他扫视了一眼荒凉的树林,边介绍图片,解说如何拍,又顺口说,现在没什么可拍。我却兴奋地以为,霜花、植物可拍,只要俯身,仔细看,树下有很多有趣的野草。正说话的空,我见到他脚边,一棵老鹳草贴着地面,漫不经心地舒开精巧的叶片,被霜水滋润过,通红剔透,像一朵红梅开在枯枝败叶中,那么的明媚,妍丽,而多情。

男子听到我叫老鹳草,他呵呵一笑,这么娇小的草,不老啊。我欲拍,他拿过我的相机,耐心地给我调到最佳拍摄模式,并不耐其烦地告诉我近景和远景如何拍。

我们聊如何拍花草,说起了老鹳草。

我最初认识其草,是在风轻云淡的文章《碗里的春天》,一棵自生的老鹳草,给热爱生活的女子,带来无限的美。那时,我很粗心,把“老鹳草”念成“老鹤草”。可见其与我是陌生的,而她朴素俏丽的模样儿,像我前世今生的小女儿,喜爱极了。

打那之后,我发现老鹳草处处有,且多得很。

当然我不是科普工作者,弄不清楚也没有必要费劲弄清楚我见到的老鹳草是哪个品种,仅知是老鹳草,惹人喜欢的野草。

只要出门,无意间可见她的绰约的花影,路边、树下、墙根处、埂上。茎,有青有红,不胖不瘦,恰好漂亮地举起花叶;叶生细毛,叶缘有荷边,像小手掌,可爱,精致;花,极小,粉白,或淡紫,多是瓣边缘色淡,瓣内色深,如女孩的腮点了胭,羞红,粉嫩,楚楚可人。有点风丝,花瓣轻盈颤动,灵动自如,活泼可爱。虽极其渺小,群集而开,开出花海,轻轻粉白,如烟如云,阵势浩荡,不可小觑。

老鹳草的种子生的很有特点,老鹳草的花中有五根花柱,果实由五个果荚构成,五个果荚虽然挨在一起,彼此并不相连,这样,当果实成熟时,五个果荚的地步分离,从下朝上卷起,最后围成一圈,最顶端相连,很好看的造型,卢梭形容“像一架构造极其精巧的枝形吊灯。”成熟之后,它们也会像凤仙花和酢浆草的种子一样,弹射出几十公分之外。阳光照耀的秋天,踏近野草丛,能听到老鹳草种子成熟炸裂弹飞的哒哒声,非常美妙。无意之间弹到脚面,落入鞋窝,不知不觉把它带到命运未知的远方。

越来越发现,老鹳草的叶最迷人,随着环境的不同变换色彩。

我上班的路边,有平坦的草坪,每到春天绿化工人用除草剂,多数野草枯萎死掉,状态凄惨。而此刻的老鹳草,吃过毒药,通体艳红,像朵朵红花散落于青草丛,极为惊人。她把死亡,演绎的从容不迫,体面而辉煌。

老鹳草到了秋天,茎叶彻红,那红用心看不输乌桕红,枫红的。矮矮的,瘦瘦的,接近于大地,低调朴实,一点不像是著名的药草。

其实,早在古代,人类就发现了她深藏不露的才学。

古代药王孙思邈,无意间发现老鹳鸟啄食一种野草,而发现此草可治风湿病。孙思邈以为:此药草是老鹳鸟认识发现的,应归功于老鹳鸟,故取名为“老鹳草”。

阳光越来越暖和,有鸟儿在不远的树上鸣叫,残雪在一点点地融化,老鹳草的叶红着绿着,我一口气讲了这些,男子表情惊讶。他摄影十几年了,从来不知道野草这么有趣。

我们拍下一片逆光中的老鹳草,又发现了大片的,红、绿、青、紫,连绵不绝,铺在霜水润潮的地面,清新如玉,如织似锦。让人有种被冬欺骗的感觉,原来,冬天的体内藏着蠢蠢欲动的春呀。

坡上一棵老榉树的斜阴处,有道夏日暴雨冲击的缺口,霜还没化掉。茸茸青苔上生老鹳草,再玉霜点缀,想想该有多美?

青苔向来是文人崇尚的雅物,不必惊讶其美。而老鹳草,冰雪中的老鹳草,红的绿的相互衬着,拥着,私语着,色彩迷人。每一朵叶都敷着淡霜,仿佛是披了白纱的美人。叶缘霜花开出晶莹的荷叶边,冰清,妩媚。那青苔是古意的绿丝绸,婀娜多姿的老鹳草,是绣在绸上好看的花。

寒风刺骨,树影枯骨,小小老鹳草,匐身冰地,迎风微笑,衣衫艳丽,如不败的花海,如不褪色的画。叶片的汁液流淌,滚烫,生机蓬勃。

小小的老鹳草生命力如此顽强,仔细看十分迷人,我们都喜欢上了这不起眼的野草。男子欲回家接孩子,用树枝挖了几棵老鹳草带回去盆栽。我告诉他有培植的园艺盆栽老鹳草,他摇摇头,雪地的花野气灵气。彼此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把生活圈子过得简单,干净,又充满人情味,甚好。

我不忙离开,我觉得一个人漫步林中,才能够全身心独立地接近植物。冬天光秃的林下,孕育着生机,我又看到不少活生生的野草,婆婆纳、苣荬菜、猫儿眼等等,都不及老鹳草鲜艳秀美。我俯身痴痴地拍逆光中绚烂如火的老鹳草,有人过来,好奇地靠近看个究竟,惊呼:啊,满地都是花!冻不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