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玄宗亲自为儿子穿黄袍加尊号,为何还被赶入太极宫孤独愤恨辞世

唐玄宗李隆基开创了唐朝盛世,然而晚年政治昏庸,重用李林甫、杨国忠等奸佞之人主政,重用安禄山却导致安史之乱,使得唐朝由盛变衰。安史之乱最后由唐玄宗第三子李亨即唐肃宗及玄宗孙李豫领导加以平定。

就在唐军收复长安之时,唐肃宗派使者奉表入蜀请太上皇玄宗回京,但是玄宗并没有马上回京,其原因倒是颇具戏剧性。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当收复长安的消息传到凤翔时,肃宗派人将大臣李泌从长安召回凤翔,告知已派使者迎接太上皇,并愿再退回东宫为太子。

李泌问此表可以追回吗?肃宗说已经出发多日,恐怕来不及了。李泌说,如此则太上皇必不归也。肃宗问为何?李泌回答说:“理势自然。”意思是太上皇必然会心生疑虑,如何敢返回长安呢?肃宗又问如何挽回?李泌告诉他重新起草一表,只写明长安收复,群臣表贺,希望太上皇返回京师,以便尽孝道之意即可。于是肃宗命 李泌 重新起草,然后又派使者入蜀奉迎太上皇。

果然不久,前一个使者回来说,太上皇请留给他剑南一道以自奉,不愿回京。后一使者返回后,报告说太上皇得表,仿徨不食,不打算归还,等收到后表及群臣贺表后,始转忧为喜,并且下浩确定归京之期。这种现象的产生,都是玄宗父子多年互相猜忌的结果,并非一朝一夕之因。

至德二载(757)十月二十三日,太上皇自成都动身返京,十二月三日到达咸阳,次日进入了长安城。

肃宗虽然在奉迎太上皇返京这件事上表现出了积极的态度,但并不表示他对其不存戒心。当太上皇一行到达凤翔时,跟随护卫的禁军尚有六百余人,被全部缴械,改由肃宗派来的三千精锐骑兵保护。至此,玄宗便成了没有一兵一卒的孤家寡人,处于任人宰割的地位。关于此事,(资治通鉴》卷220记载说:“上皇命悉以甲兵输郡库。”可是《高力士外传》却记载说:“被贼臣李辅国诏取随驾甲仗”,太上皇无可奈何地说:“临至王城,何用此物。”这个主意也许是李辅国出的,但是既称“诏”,可见是经过肃宗同意的,《资治通鉴》不过是为肃宗避讳而已。

太上皇到达咸阳时,肃宗亲自到咸阳迎接,并脱去皇帝穿的黄袍,穿上了紫袍,捧住太上皇足,痛哭不已。太上皇亲自取来黄袍为肃宗穿上,肃宗推辞,太上皇说:“天数、人心皆归于汝,使联得保养余齿,汝之孝也!”(《资治通鉴》卷220)言下之意是你收复了长安,并且使我得以在长安安享晚年。肃宗这才换上了黄袍。当然这一切并非出自肃宗真心,不过故作姿态而已。

自咸阳向长安进发时,肃宗亲自为太上皇牵马,太上皇上马后,又亲自牵马行走数步,太上皇制止,这才乘马作前导。肃宗做戏,玄宗也会做戏,他对左右说:“我当皇帝五十年,没有感到地位尊贵,今天做了皇帝的父亲,才真正感到尊贵了!”左右皆呼万岁。太上皇入长安后,在人群热烈的欢迎声中,先来到大明宫含元殿慰抚百官,然后到长乐殿向其祖先神位谢罪。结束了这一切仪式后,才回到了久违的兴庆宫,就在这里定居下来了。

为了缓和父子的关系,太上皇给肃宗加尊号为“光天文武大圣孝感皇帝”,肃宗固辞不受“大圣”之号。过了十几天,到了乾元元年(758)正月戊寅,太上皇到宣政殿,再次给肃宗加以尊号,肃宗这才接受了先前确定的这个尊号。不久,肃宗也给其父加了一个尊号,称之为“太上至道圣皇天帝”。

太上皇也照样推辞一番,然后才欣然接受。对于这对父子的这种行为,胡三省批评说:“寇逆未平。九庙未复,而父子之间迭加徽称,此何为者也!”(《资治通鉴》卷220胡三省注)其实他们这样做除了对外表示父子之间关系和睦外,还有一个用意,就是为了使肃宗的即位更加具有合法性。经过这些活动后,肃宗再也不用担心有人质疑他即位的合法性,堂堂正正当起他的皇帝了。

太上皇回到长安,重新又住进兴庆宫,难免想起以往的生活情景,对杨贵妃思念不已。有一个乐工名叫贺怀智,对太上皇说:早年,玄宗命其演奏琵琶,贵妃也在旁边。忽然一阵风吹来,把贵妃的领巾吹落到他的头巾上。因为贵妃的领巾上有“瑞龙香”的香气,贺怀智回去仍然觉得香气袭人,就把自己的头巾拿下来,藏于锦囊之中,至今仍存。于是就把这条头巾拿来献给太上皇。太上皇见到此物,就闻到一股香气,不由得掉下了眼泪,说:“这是瑞龙香啊!”他从此香想到了杨贵妃,香气犹存,而人已亡故,不禁泣下沽襟。

有一天夜里,太上皇登上勤政楼,凭栏观望,思绪绵绵,他想起了兴庆宫往事旧人,尤其是那些梨园弟子,他们总还有人在吧。遂命高力士于次日寻找,果然找到了一个梨园旧人。于是太上皇、高力士及杨贵妃的原侍者红桃等人,在月夜登上勤政楼,命梨园旧人演唱了一首《凉州词》,太上皇亲自吹笛伴奏。曲罢,众人皆垂泪不止。

在返回长安的初期,太上皇除了在兴庆宫居住外,到了冬季仍如以前一样,到华清宫避寒。只是以往去时乘马,如今改为乘步辇了。当地父老得知太上皇驾到,纷纷出来迎接,并问他为何不乘马了?回答说:“吾已老矣,如何还能骑马!”父老们听了,无不悲泣伤感。此时的唐玄宗年己七十四岁,加上历经动乱,显得苍老了许多。

在华清宫期间,太上皇还召见了女伶谢阿蛮。此人是新丰(今陕西临潼新丰镇)人,以善舞《凌波曲》而著称。以往她与杨贵妃关系密切,故常出入宫中。玄宗幸蜀后,她也回到了新丰老家。此次太上皇重新来到华清宫,谢阿蛮也前来献舞,使年老的玄宗看后感慨不已。舞罢,谢阿蛮拿出了当年杨贵妃所赐的“金粟装臂环”,太上皇看后,不由得老泪纵横,左右也莫不呜咽。

为了寄托哀思,太上皇命著名乐师张野狐演奏了玄宗为怀思杨贵妃而创作的《雨霖铃》曲。曲奏未半,太上皇已是垂泣不止,左右之人无不伤感,悲叹。唐人崔道融后来创作了一首诗,记述了玄宗在幸蜀途中思念杨贵妃的情景。

太上皇此次入住华清宫是他人生的最后一次,他于同年十一月回到长安兴庆宫后,就再也没有机会来到这里了。

在这一时期太上皇与肃宗的关系维持着比较和睦的气氛。乾元元年(758)八月五日,是太上皇的生日,当时在金明门楼举行了盛大的宴会,百官皆来祝贺。玄宗在十月幸华清宫时,肃宗亲自送到了浦上。次月返回长安时,肃宗又到灞上迎接。肃宗还向太上皇进献过烧炼石英的金灶,说是用以烧炼药物,以延年益寿。

揭伤疤父子生嫌隙

好景不长,他们父子之间因一件事情意见不同而渐生嫌隙,这件事便是如何改葬杨贵妃的问题。

太上皇思念杨贵妃不已,便想到要用隆重的礼仪重新改葬,为她修筑一座宏大的坟墓。据《新唐书·杨贵妃传》载:太上皇自蜀还京,“道过其所,使祭之,且诏改葬”。但是《旧唐书·杨贵妃传》却载:“上皇自蜀还,令中使祭奠,诏令改葬。”不管两书怎么记载,有一点是相同的,即太上皇都曾下过改葬杨贵妃的命令。此事却遭到礼部侍郎李揆的反对。

此人是在乾元元年(758)任礼部侍郎,乾元二年三月升任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其既然是以礼部侍郎的身份反对改葬杨贵妃,说明玄宗提出改葬之事当在乾元元年,而不是太上皇返京路过贵妃墓时。李撰反对的理由是:“龙武将士诛国忠,以其负国兆乱。今改葬故妃,恐将士疑惧,葬礼未可行。”(《旧唐书·杨贵妃传》)就是说如果改葬贵妃,就等于否定了龙武将士诛杀杨氏兄妹的合理性,也就等于否定了肃宗参与的马嵬事变,这是肃宗无论如何也难以接受的。但是此事肃宗又不便公开出面反对,于是才有李揆出面之事的发生。从李揆反对此事后不久就升任宰相一事,也可以看出肃宗在此事上的态度。

太上皇在无法公开地举行改葬礼仪的情况下,只好密派宦官到马嵬驿改葬贵妃。掘开坟墓后,只见紫褥包裹的遗体已经腐坏,然香囊犹存。遂用棺椁装好遗体,另行埋葬,将香囊带回,交给了太上皇。太上皇睹物思人,潸然泪下。于是命画工王文郁画了一张杨贵妃像,挂在别殿,朝夕与太上皇相处。

改葬之事虽然过去了,但是在玄宗、肃宗父子心中却从此留下了阴影,使得刚刚缓和的关系又出现了裂痕。

被迫移居太极宫

从乾元二年(759)以来,太上皇便很少公开露面了,这和他与肃宗的关系发生变化有着直接的关系。

太上皇住在兴庆宫,肃宗住在大明宫,两宫之间有夹城相通,肃宗不时通过夹城往兴庆宫向太上皇问起居。当时在太上皇身边侍卫的有龙武大将军陈玄礼、内侍监高力士。肃宗又命玉真公主、如仙媛、内侍王承恩、魏悦及梨园弟子“常娱侍左右”。兴庆宫与大明宫的位置不同,处在诸坊之间,太上皇又经常登临长庆楼向外观望。长庆楼靠近大道,往来的百姓望见太上皇均拜呼万岁,太上皇也经常命人在楼下置酒食,赐给过往父老。

他的这些举动引起了肃宗的极大不满,认为有收买人心之嫌。不仅如此,太上皇还曾召将军郭英又等人上楼赐宴。剑南道派到京师的奏事官也曾拜见过太上皇,太上皇命玉真公主、如仙媛作为主人招待他们。这种情况便使得肃宗及其亲信难以容忍了,须知郭英又乃羽林大将军,掌管禁军,太上皇与郭英又走得太近,不能不引起肃宗的高度警惕。果然,次年郭英又便被调离禁军。外任陕州刺史、陕西节度、潼关防御等使。

为了防止此类事件的再度发生,李辅国认为唯一的办法便是将太上皇搬离兴庆宫,与外人隔离,使他没有条件再接触外臣。

其实太上皇此时年已七十六岁,不可能有什么政治野心,至于陈玄礼与高力士等人,也没有条件组成新的政治集团,因此李辅国的这种忧虑完全是多余的,而肃宗却因为其当太子时的种种事故,对其父仍然心存疑虑,在这种心理状态下,是很容易听进这些论调的。

其实肃宗也是默许李辅国的行动的,这一点连太上皇也看得很清楚,所谓“吾儿为辅国所惑,不得终孝矣”一句,说明太上皇并没有把李辅国此举看成是矫敕行为,而认为是经过肃宗同意的,只是为李辅国所迷惑而已。

如果说调走了兴庆宫的马匹只是幽禁太上皇的第一步的话,第二步便是强迫其移宫了。果然,在这年七月,李辅国矫称肃宗之旨,迎接太上皇游西内太极宫。行至睿武门,李辅国率领禁军五百骑拔刀拦道,奏曰:“皇帝以兴庆宫湫隘,迎上皇迁居大内。”原本说游幸,却变成了迁居,显然是事先计划好的一个阴谋。

太上皇见到这种场面,大惊,几乎从马上摔落下来。幸亏高力士出面,大喝道:“李辅国不得无礼!”并令其下马,两人***同牵太上皇马,送入太极宫甘露殿。从此,太上皇便居住在这里了。

其实李辅国也没有胆量敢公然弑太上皇,他只是欲以军事力量胁迫太上皇迁居而已。太上皇移居太极宫后,从此便不能与外人接触,实际上等于被软禁起来了。太上皇是一个富有政治经验的人,他知道此时不是发牢骚的时候,反而自我安慰地说:“兴庆宫,吾之王地,吾数以让皇帝,皇帝不受。今日之徙,亦吾志也。”(《资治通鉴》卷221)这也是一种自我解嘲的说法。

有意思的是,在逼迫太上皇移居太极宫的当天,李辅国便率领禁军诸将到大明宫见肃宗,“素服”请罪。肃宗非但没有责怪,反而安慰说:“南宫(兴庆宫)、西内(太极宫),亦复何殊!卿等恐小人荧惑,防微杜渐,以安社稷,何所惧也!”((资治通鉴)卷221)可见将太上皇迁到太极宫也是符合肃宗心意的,于是才有了这样一番话。对于唐肃宗的这种态度,清代学者王夫之批评说:“父几死于宦竖之手,犹曰功在社稷,晨昏之语将谁欺乎!”(《读通鉴论》卷23《唐肃宗》)

孤独凄惨的晚境

在太上皇移居太极宫的第九天,唐肃宗颁布制书,以高力士潜通逆党的罪名将他流放到巫州。陈玄礼被强令致仕,也离开了太上皇身边。侍奉太上皇的另外两个宦官王承恩和魏悦分别流放到播州(今贵州遵义)、溱州(今重庆万盛区东南青羊镇)。原来侍奉太上皇的宫女全部被换,另选一百多名宫女顶替,负责打扫殿宇庭院。又派太上皇的两个女儿—万安公主与咸宜公主,服侍饮膳。

太上皇自迁入太极宫以来,就再未走出宫门一步,过着与世隔绝的高级囚徒般的生活。不要说与朝臣有何往来,即使至亲骨肉也很难见到。刑部尚书颜真卿率领百官上表请求向太上皇问起居,也遭到了排挤与打击,被贬到蓬州任长史。

肃宗不能善待自己的父亲,也引起了一些人对他的不满,甚至有人借机对他进行讥讽。上元二年(761)五月五日,正逢端午节,肃宗接见山人李唐,当时肃宗正抱着自己的幼女,对李唐说:“联念之,卿勿怪也。”李唐回答说:“太上皇思见陛下,计亦如陛下之念公主也。”一句话说得肃宗泫然泣下,但却因畏惧张皇后,不敢到太极宫看望太上皇。

可见此时的玄宗是多么的凄惨。直到这一年冬至,肃宗才赴太极宫见了自己父亲一次。这是太上皇自移居太极宫以来肃宗第一次面见自己的父亲,也是最后一次父子见面。至于他们见面时的情景,史书缺载,不得而知,对于太上皇来说,一定是感慨万千的。

据陈鸿的《长恨歌传》载,太上皇自迁入太极宫后,思念杨贵妃不已,后来诗人白居易名篇《长恨歌》中,

其中写道:

临邛道士鸿都客,能以精诚致魂魄。为感君王辗转思,遂教方士殷勤觅。

排空驭气奔如电,升天入地求之遍。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楼阁玲珑五云起,其中绰约多仙子。

中有一人字太真,雪肤花貌参差是。金阙西厢叩玉扇,转教小玉报双成。

闻道汉家天子使,九华帐里梦魂惊。

这些诗句都是千百年来脍炙人口的名篇,流传甚广,中外皆知。问题是有人把神话传说当作史实,引申出杨贵妃并未死亡,而是逃亡到海外,甚至明确说逃往日本,实在是荒唐的事。不过对于这种引申如果能够正确地对待,将其看成是人们美好的愿望和对杨贵妃不幸遭遇的深深同情,也未尝不可;如果将其视为真实的 历史 ,则大谬也。还有一点需要说明,即唐玄宗是否有可能召方士为杨贵妃招魂?他自迁居太极宫以来,与外人不得相见,因此召见方士之举也是不可能的。

太上皇李隆基对他晚年被幽禁的生活大概是没有想到的,因此对其打击之大也是可以想见的。加之对杨贵妃的日夜思念,遂使他很快就衰老了,身体状况每况愈下,《资治通鉴》卷221记载说:“上皇日以不择,因不茹荤,辟谷,浸以成疾。”

所谓“辟谷”,乃是指道士们的一种修炼方法,即不食五谷。不过此时此地的太上皇还有什么心情修炼不老之术,而是一种发泄不满的绝食行为,以求速死。此时的太上皇已是七十八岁的老人了,如何经得起这种折腾,他很快便病倒了,终于在宝应元年(762)四月死在了太极宫神龙殿。

有人怀疑唐玄宗死于李辅国的谋害,这种说法没有多少依据,李辅国也没有必要冒风险谋害一个病危的太上皇,因此唐玄宗死于疾病应该是没有疑问的。只是他死时恐怕不会非常安详,而应是在思念与愤恨之中辞世的,这对于一个开创唐朝盛世的皇帝来说,应该是一个极大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