韵语阳秋,随园诗话 节选译文

陶潜、谢朓的诗平淡而富有意趣,不像后来的诗人那样进行了惊心刺目的雕琢,杜甫说“陶谢不枝梧,《风》《骚》***推激。紫燕自超诣,翠驳谁剪剔”就是这个意思。一般来说,想达到平淡的境界,就要去掉华丽的文采。华丽流芬的文采去掉了,便有可能达到平淡的境界,这样看来,陶、谢的境界不是后来那些雕琢的诗人可以达到的。现在的人作诗,把拙劣简易当成了平淡,读了这样的诗,有见识的人没有不讥笑的。梅尧臣在《和晏相》这首诗中说:“我按我的性情作诗,力求平淡,但又苦于不够圆熟,像菱芡一样刺口、有涩味。”可见诗写到平淡这一步是很难的。所以他在《赠杜挺之诗》中说:“作诗无古今,欲造平淡难。”李白也说过:“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平淡到了自然天成的程度,那就真是好诗了。(宋·葛立方《韵语阳秋》)

《漫斋语录》说:“诗歌的用意要精深,语言要平淡。”我很欣赏这句话,每写一首诗,往往要改三五天,有时过一段时间又拿出来改。为什么呢?就因为追求用意精深要一半工夫,追求语言平淡又要一半工夫。用意欠精深不能超出别人而领先,语言欠平淡则不能让大家读懂。朱子说:“梅尧臣(圣俞)的诗,不是平淡,而是枯槁。”这是为什么?即因为用意欠精深之故。郭公甫说:“黄庭坚(山谷)的诗,费了不少力气,也不知说的什么?”这是为何?即因为语言欠平淡之故。有孝廉汪某投诗给我,我看不懂这诗好在什么地方。汪某说:“我的诗要等五百年后,才有人知道其价值。”我笑道:“一般人读不懂,五天都难得传下去,哪里谈得上传到五百年呢?”(清·袁枚《随园诗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