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中的表象意象和意境
本文非我所著,来自早些年一个扣扣好友的日志,也非他著,他加了这样的附注:摘自《美学》笔记——第五章 艺术论,作者不详。
好的诗歌是形象思维的产物。是借助于观察、联想和想象形成表象、意象,进而把意象组成意境,创造出表达作者思想感情的艺术形象的过程。其中观察、联想和想象属于思维过程,表象、意象、意境则是思维的对象和产物。写出的诗又是由语言文字组成的句子、篇章。所以必须先交代一下表象、意象、语言和意境的关系。
关于表象、意象、意境的区别和联系,可以通过郑板桥的一段话来加以粗略的说明。
“江馆清秋,晨起看竹,烟光、日影、雾气,皆浮动于疏枝密叶之间。胸中勃勃,遂有画意。其实,胸中之竹,并不是眼中之竹也。因而磨墨、展纸、落笔、倏忽变相,手中之竹,又不是胸中之竹也。”
这是对绘画过程的概括,也可以说是对形象思维过程的概括。这里的“眼中之竹”就是“表象”,“胸中之竹”就是“意象”,“手中之竹”则是组织意象、形成“意境”构成作品的过程。
“表象”是指感知过的事物留在头脑中的形象,是人们通过感知活动获得的关于事物的表面形象(包括事物的形状、颜色、大小、声音、气味、味道、软硬等特征,也就是我国古人称之为“象”的东西),它形成于感觉知觉过程中,保存在大脑里。表象虽然也是客观事物的主观映像,但基本上还是对客观事物外在形象的摹写,可以说是事物的客观形象。
“意象”是指熔铸了作者主观感情的形象(或说是指经作者运思而成寓意深刻的形象)。它已不单是事物的客观形象,而是蕴含着主体思想情感的形象。
譬如,郑板桥胸中之竹,已不是一般竹子的形象,而是一种坚强挺拔、不畏风雨严寒、不向恶势力低头的形象。当竹子的形象被赋予这样品格的时候,它已变成了一种意象。类似的,老虎的形象,成为力量、勇猛的象征,松树的形象,代表着长寿或坚强,鸟的形象代表吉祥、忠贞、爱情,如此等等。
简言之,意象是“意”和“象”的融合。
“意”是作为主体的人所体验的或要表达的思想感情,包括人对自然、社会和人生的情感体验、思想颖悟以及审美感受,简单地说就是作者以及读者的“情”、“理”、“美”。“象”是作品描述的物或事,准确地说是事物的形象。是寄予着、表达了作者的“情”、“理”、“美”又能引发读者“情”、“理”、“美”的形象。“意”是主体,“象”是载体。
美为什么也是意象的重要内涵呢?意象中之所以有美,一方面是因为美感也是一种主观情感,另一方面还因为意象属于艺术所特有的范畴。艺术作品总要通过意象来体现作者的主观世界的,而艺术是绝对离不开美的。不美的作品不能称之为艺术品。哪怕是揭露丑恶的作品,其表现形式也应是美的,也能使人获得美的感受。诗歌是一种艺术,诗歌也体现着美,体现着人的美感。诗歌的美,既体现在它的形式上、节奏上,更体现在它的意象和意境中。
意象可分为自然意象和社会意象。自然意象以自然景物为象,包括日月山川、花草树木、鸟兽鱼虫、风雨阴晴等等。社会意象以社会现象为象,包括人类社会的各种事物、人物和人类生活景象,以及作为人类社会生活曲折反映的神仙鬼怪的景象等。
诗歌中意象是使用语言来表现的。这种语言不同于一般性的语言,可称之为意象性的语言。意象性语言是一种具有形象性、概括性、典型性、象征拟喻性的语言。诗歌中,许多词汇如:明月、江水、青松、翠竹、晚照、晴空、来鸿、去雁,宿鸟、鸣虫、三尺剑、六钧弓、清暑殿、广寒宫。两岸晓烟杨柳绿、春雨杏花红、两鬓风霜途次早行之客、一蓑烟雨溪边晚钓之翁等等,都是意象性的语言,也可说是意象。在这里,语言是意象的物质外壳,意象是语言的内涵。
诗人写诗,常运用意象性的语言,构建某种意境,表达作者的某种思想感情。
温庭筠的《商山早行》:
晨起动征铎,客行悲故乡。
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
槲叶落山路,枳花明驿墙。
因思杜陵梦,凫雁满回塘。
其中的“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槲叶落山路”、“枳花明驿墙”、“凫雁满回塘”等都是意象,尤其是 “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更是把六种形象性的词语:鸡声、茅店、月、板桥、霜和霜上的人迹并列在一起,这些词语描述的形象,已不再只是事物的客观物象,而是融入了作者凄凉悲怆体验的意象了。诗人正是利用这些意象的组合,构成一种“道路辛苦、羁旅愁思”的意境。
意境是什么?意象和意境的关系如何呢?说法不一。有的把它和意象混为一谈,有的又把它说得太玄。
从字面分析,这里的“意”指的还是主观的思想情感,是一首诗蕴含的思想情感的总和。这种总和,不只是诗中各个意象所含之意的相加的总和,而是由这些意象的结合而产生的意的升华。它既在象内,也在象外。它不只是包括作者的思想情感,也应该包括由作品引起的读者的思想情感。如果一篇作品不能引起读者的***鸣,便不能说是构成什么了意境,如果一篇作品不能引起读者的遐想,也算不了有什么深刻的意境。
这里的“境”,指的是境界、或者说是氛围。因此是否可以说,诗歌的意境是由意象组成的全篇作品所构成的体现了作者情思、并留下想象空间、能触发读者某种情思的艺术境界(或氛围)。
当然说它是艺术境界、艺术氛围,仍然是模糊的、笼统的,可似乎也只能这么笼统地说。我们平常讲的某首诗很有“意味”、很有“韵味”或者说“蕴味很深”,这里的 “意味”、“韵味”和“蕴味”其实指的就是意境。用一个“味”字来概括,说明它属于一种体验。体验这种东西往往是无法具体说清的,只能使用境界、氛围这样的词。氛围又是什么,是气氛,是情调。我们说某某诗雄浑壮阔,激人奋进,某某诗情调暗淡渺茫,使人若有所失,这说得就是意境。再具体恐怕就不容易了。所以有人说,诗歌的意境是悟性的东西,也只有靠悟性才能把握。
有的诗的意境可以只由一个意象构成,
如:于谦的《咏石灰》: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
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诗中只有石灰这么一个中心意象。
有的诗的意境可能由多个意象构成。
如:张继《枫桥夜泊》: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诗中则有月、乌、霜、天、江枫、渔火、姑苏城、寒山寺、钟声、客船等多个意象,由多个意象组成的意象群来承载诗的情思。
如果稍微深入一点的话,则以下的说法,可供参考:“意象是以象寓意的艺术形象,意境是由那寓意之象生发出来的艺术氛围。”“意象与意境可以说是分别属于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意象诉诸人的视听等感官,意境则直接诉诸人的心灵,是人的五官无法感知,也是科学仪器无法检测到的。”
“有形的意象生发出无形的意境,无形的意境是依赖有形的意象而存在的。"一叶落知天下秋",秋天的意境应该是包括了落叶的意象及其四周弥漫的秋意的"实与虚的统一,显与隐的统一,有限与无限的统一"”
“从意象的立场看,意境是附属于意象的,只是由意象衍生出来的一种艺术氛围,只是意象的一种属性。在诗的意、象、言三要素中,意境并没有自己的独立地位。但是,如果以意境作为诗的艺术创造的终极目标,意象则只是营造意境的手段和材料而已。”
“意象走向意境,是从有限走向无限,从形而下的外观走向形而上的感悟;意境不能离开意象而独立存在。”
“意象与意境比较,相同点是两者都是主观的情、意与客观的景、象的结合。不同的是,意境的范围比较大,它是主观情意与外在物象的整体性的融合,是一个情景交融的艺术境界,是一种虚实相生的结构。不少意境由若干个“空间”构成,如宗白华所说:“艺术意境不是单层的平面的自然的再现,而是一个境界层深的创构。”(《中国艺术意境之再生》)而意象不过是构成意境的一些具体的、细小的单位,它可以是单个的、平面的。” (这两段摘自张亚新的《古诗词的解读、鉴赏与教学讲授提纲》)
“意境与意象是相通的,意境以意象的存在为前提。二者均是主体与物象碰撞时形成的一种心理状态,都要求主客、物我、情景之间的谐调、浑契。这是意象与意境的一致性。
然而二者毕竟不属同一层次的概念,其主要区别在于:
首先,二者所达到的层次、深度不同。意象主要讲的是审美的广度,意境则主要就审美的深度而言,意境深邃,意象广阔。
其次,意境是意象的升华,它是主体心灵突破了意象的域限所再造的一个虚空、灵奇的审美境界。从,但又必须超越意象方能达到;意象以个别、特殊为特征形态,意境则通向一般,有普遍性。
本文重点在谈诗歌中的意象,对意象与意境的关系,不拟深入论述。